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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83)+番外

王襄亦笑了起来,道:“老夫那里尚有半坛陈年花雕。恰可与先生共饮。”

田先生此时大事已定,心下轻松,闻言便大笑起来。王襄亦是心情颇佳,他二人一面说笑着,一面便并肩走了出去。

傅珺安静地跟在几人身后出了地窑,转出土屋,一同来到了小院的门口,两驾不起眼的马车正等在此处。

此时已是黄昏将近。暮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北风卷地。一阵紧似一阵地拍打着地面。傅珺举眸望去,却见西边的天空交织着厚厚的云朵,斜阳穿云而出,像是一面透光的绡纱,投在人的身上时已经没有了热度,唯余淡淡的白亮,徒叫人觉出一种怅然来。

王襄依旧带着许娘子与傅珺上了一驾车,田先生坐了另一驾车。那阿渊依旧扮作车夫与傅珺他们同行,方脸侍卫则扮作了田先生的车夫。两驾车一前一后循原路往回驶去。

不知是不是天色向晚的缘故。这片城中村显得愈发肃杀,四下无一丝人声,连狗吠声亦不闻,寂然得如同一片坟茔。带着叫人悚然的气息。

此际,两驾马车缓缓经过,蹄声得得、车轮辘辘。似一剪划痕,一路裁开这片死寂。却又将更多的死寂留在了身后。

直到离开了这一大片迷宫般的建筑群,周围才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气息。孩子的哭闹声、锅碗相撞声。还有煮水烧汤的饭菜味道,皆随风透入耳鼓与鼻端,让人心下为之一松。虽这一丝活气微弱到了破碎零落的程度,然那种叫人不安的寂然,却终是被打消了许多。

因有阿渊在前赶车,傅珺自是不能说话的。王襄与许娘子亦不愿多言。这一天过得可谓紧张刺激,此刻三个人都没了开口的兴致,皆各自想着心事。

便在此时,前头忽然传来了阿渊的声音,只听他低低地道:“大人,好象有尾巴。”

王襄闻言身子便是一震,俯身凑过去沉声问道:“可看真切了?”

阿渊没再说话,车厢之外唯闻马蹄声响,在这片棚户区里显得特别突兀。傅珺抬眼看了看车窗,觉得似是阿渊的影子晃动了几下,随后便是他压低了的声音道:“确实有人跟着我们。”

王襄的面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问道:“前头的车知道了么?”田先生的马车便走在前面。

回答王襄的依旧是阿渊压低了的声音:“暗号已递。”

“依计而行。”王襄简短地道。

“是”阿渊利落地答道,随后不再说话,而是将手中的鞭子“啪”地甩了一响。那马蹄声立时便急了许多,傅珺觉得车速明显变快了,车厢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王襄此时已是满面沉肃,眸中还有几分隐约的忧色,那染了几根银丝的眉毛亦深深地蹙了起来,在眉心间合成了一个“川”字。

他沉默地坐回原处,转头看了看傅珺,想要开口安慰她几句,然而转念一想,却又闭上了口。

终究有阿渊在前,王襄不得不有所避忌。他只得看着傅珺安慰地笑了笑。傅珺便亦弯了双眸,回了王襄一笑,神情镇定、端然自若。

王襄见了,自是又在心里点了点头,只觉得自家外孙女实在很出色,聪明机警、沉着镇静,不愧为王氏家族的后代。

此时马车已经驶出了棚户区,来到了街市之中,车厢外的人声亦渐呈鼎沸之势,时而便有笑语划过耳边,更有那小商小贩的叫卖之声,嘈嘈切切落入耳畔。

到得此处,他们的车速虽仍不慢,却又比方才缓了一些,想是人多车多,行路不便吧。

可是,车速虽有所放缓,那车厢却摇晃得比方才还要厉害,这上下左右的一通颠簸,便让傅珺渐渐有了一点晕眩的感觉。

前世的她平衡神经极好,开车走盘山公路完全不会有感觉。可是,这一世的傅四姑娘显然身娇体弱了些,马车走得略疾、路绕得略多、车厢晃动的幅度略大,她便有些受不住了。而随着晃动越来越明显,那种头晕、恶心的感觉也越发地强烈起来。

许娘子担忧地看了傅珺一眼。

此刻的傅珺,双眉紧蹙、唇角抿得极紧。许娘子这些年常与她相伴,一见这神情便知道,傅珺此刻定是很不舒服。

许娘子见了,不由心下微疼,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住了傅珺的小手。入手处只觉掌心湿腻腻的,尽是汗渍。再看傅珺的小脸儿,虽有一层黄粉遮着,那种憔悴疲累的感觉还是从粉底下透了出来。

许娘子心中便生出几分怜意来。她想了一想,便掀开车厢下的盖板,取了些茶水出来,将帕子濡湿了一角,想要往傅珺的额上擦拭一番。

傅珺瞥眼瞧见了,忙抬手止住了许娘子的动作,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傅珺的脸上还带着“妆”呢,若被这湿帕子一抹,将“妆容”抹花了,阿渊瞧着能不起疑?

第183章

许娘子略一转念,便即明白了傅珺的意思,亦知傅珺所虑甚是。她只得无奈地放下帕子,将傅珺的手握得紧了一些,心中却不免焦急,只盼着能快些甩开后头跟着的尾巴,早些回府。

傅珺此时已经闭上了双眼,根本不敢去看晃动的车厢与车窗外掠过的光线。

这是她两世里第一次晕车,这种眩晕到想吐的感觉,实在不怎么美妙。

傅珺双眸紧阖,极力地忍耐着,跟这越来越重的眩晕感做着抗争。无奈越是如此,那身体的感觉便越是强烈,一阵阵烦恶之感顶到胸口,让她极为不适。她很怀疑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若是真吐了出来可就太丢人了。

就在傅珺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时,马车忽地停了下来。随后车门打开,昏黄的暮色一下子涌入了车厢,北风萧瑟,鼓动着傅珺身上的披风。她睁开眼,却见阿渊正站在车门前。

那一刻,傅珺觉得堵在车门口的黑脸小厮,从未如此刻这般可爱过。虽然猎猎北风让她冷得打抖,可新鲜的空气却让那一直箍在额头绷得紧紧的弦却松了下来,连同那顶在胸口的烦恶之感,也随即放松了许多。

然而,还未待傅珺多舒两口气,阿渊已经不由分说探身进入车中,低低地道了声“得罪”,便一手一个将王襄与许娘子一把拽下马车,旋即飞快地关好车门跃上车辕,“驾”地一声吆喝,便将车又驶了出去。

王襄与许娘子尽皆愣在了原处。完全不曾反应过来。直到马车驶出去丈许远,许娘子方才惊呼了一声:“姑……”

她只叫了出了一个字。便又生生地咽了回去,不敢再喊。傅珺的身份绝不能透露。可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那阿渊这是要将姑娘带往哪里?

许娘子怔立在当地,有种做梦的感觉。她不敢相信,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姑娘竟被阿渊带走了?此刻的她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耳畔嗡嗡作响,后背却已沁出了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王襄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过了好一会方才面色煞白地急急往前赶了两步,高声唤道:“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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