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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185)+番外

傅珺现在真是灰头土脸的,头发也乱如鸡窝。若非脸上有那一层黄粉撑着。她真是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她上辈子还是真小孩的时候,也没这么摔过跟头。还是正正好好摔在别人的脚下。这算什么事儿?难道就因为阿渊的脸够黑,于是她就五体投地了?

傅珺一面跟在阿渊身后疾走。一面尴尬得无地自容。好在阿渊走得很快,一点也没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他对这一带地形看来极熟,领着傅珺三转两转已是拐了几条巷子,最后来到了一扇虚掩的木门前。他回身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示意了傅珺一下,随后推开门闪身躲了进去。

木门之后一片漆黑,傅珺跟在阿渊身后走了进去,掩上房门,只觉得什么也看不见,唯有鼻端传来一阵奇怪的味道,像是某些肉类与变质蔬菜的混合体,还掺杂着五香大料的气息。

黑暗的环境让傅珺迅速地清醒了过来。

她略略调整了下心情,站在原地闭了会眼睛,再睁开时,眼睛便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借着那扇开在高处的小窗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傅珺勉强看清这里是一间堆放食物的房间,类似于储藏室。东西放得很乱,猪肉、白菜以及米面之类全都混放在了一处。

阿渊凑到傅珺近前,压低了声音道:“从这里出去不远便是卧龙街,那里人多,我们也容易脱身。”

傅珺在黑暗中点了点头。阿渊便当先往前走去。

傅珺此时已经完全切换到了警察模式。到得此时她才想起,为了此次出门,她还是做了一些准备的。

思及此,她立刻将手伸到颈下,去解身上披风的扣绊。这件披风是她特意请许娘子做的,两面皆可穿。之前她披在身上的是青灰色那一面,现在可以反穿黑色的那一面。

这种简单的换装术,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能起到很好的迷惑作用,前世的她也曾借助此类服装摆脱过跟踪者。

她一面磕磕绊绊地走着,一面快速地解下披风反穿在了身上。待来到室外时,阿渊回头看去,不由恍了下神。

眼前的黄脸小厮,不知何时换了身黑色的披风在身上,倒叫他一时以为身后换了人。而再定睛去看时他才发现,原来是这小厮是将披风反穿了。

如此情景,让阿渊那只不曾隐在黑斑下的左眼里,露出一丝极淡的讶色。他真是没想到,这喑人小厮倒是挺聪明的,还知道反穿衣服混淆视线。

他略怔了片刻,便伸手掸了一下傅珺的披风,低笑了一声道:“甚好。”

空茫的暮色下,少年的笑声低而虚渺,像是沾染上了这冬日四合的沉肃,冷冽中含了淡漠。而他说话的声音虽尚余青涩,那微沉的尾音却又有种奇异的韵律,像是一根羽毛轻搔在人的耳畔,一阵阵的微凉泛上来,又隐下去。

傅珺的心里清泠泠地响了一声,没来由地有些恍然。

她抬起头,阿渊却早已回转身去,丢下一句淡淡的“跟上”,便又大步往前走去。

傅珺定了定心神,提步跟了过去。

第185章

转出一条短巷,又是一条长巷。傅珺一面走着,一面环视周围的情景。

这是一条颇热闹的巷弄,左右两侧皆是人家。一户户青砖素瓦的院子间次比邻,院墙内传来细碎的声音,有孩子的说话声,有少女的笑声,有锅盏相撞的“叮当”声。这些声音汇在一处,融进了那偶尔几户被烛火点燃的窗檐里,融进了携风而来的梅花淡香里,安静而又温暖。

傅珺走着走着,便觉得像是浸在了一汪温软的水中。周遭的一切看上去都像隔了一层。明明触手可及,却又仿佛远隔千里。

那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烦恶之感,便于此时毫无预兆地再度袭上了傅珺的胸口,堵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一手撑着墙面,一面大口地喘着气。

上元佳节,花灯绚丽,尘世烟火,温暖如斯。

可是,她见不得这样的热闹,也见不得这般温暖安静的画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得整个人一阵阵地发虚,发飘。走在她前面的阿渊就像是被水波隔断的影子,扭成了好几截,离得她越来越远。

阿渊往前走了一段路,忽觉有些异样,回首凝眸处,却见那个喑人小厮靠墙站着,焦黄的脸上一阵灰败,看着像是要晕倒似的。

阿渊便不由蹙了蹙长眉,心中暗忖:这小子看着机灵,身子却也太弱了些,这才走了几步路就成了这副鬼样子。

他转首看了看前方。卧龙街已近在咫尺,满街的欢声笑语,满街的人潮汹涌。暮色愈发深浓,灯火已渐次亮了起来,宛若天上星河,流淌了一街的明灿,便隔着半条巷子,亦能感受得到那灯市的热闹。

只要能混进卧龙街的赏灯人群里,脱身便很容易了,多少尾巴都能甩掉。而若是和这小厮分开走。甩开尾巴则会更容易些。

阿渊迅速权衡着眼前状况。又回头看了那喑人小厮一眼。

此时。那小厮整个人都已经靠在了墙上,黄脸上的灰气愈加明显,似是完全走不动路了。

阿渊有一刹那的迟疑。

却也只有一刹那而已。他从来就是个果断的人,也从来知道该如何做出选择。

他转过身。大步走上前去。一把便扯住了傅珺的胳膊。拽着她便往卧龙街的方向走去。

眼前的灯火越来越灼亮明丽,人群也越来越热闹密集。傅珺知道,这里是卧龙街。按照计划,阿渊会带着她在这里遁入人群,悄悄回府。

可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她的心却始终抗拒她走进这里。这千树花雨、万朵灯华,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刺得她的心都痛了起来。

她被阿渊拉着拽着往前走,她很想大喊:“我不想去!我讨厌这灯光和人群!快放开我!”

可是,仅存的理智却告诉她,她不可以说话,也不能够出声。王襄与田先生费尽心思地安排,便是为了不叫人察知她的身份,眼见得回府有望,她不能功亏一篑。

既然无法说话,那就用肢体动作来表示她的抗拒吧。

傅珺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她用力地往下赖着身子,用那只没被阿渊拉住的手,去抓住一切能抓住的事物:身旁的小树,墙壁的拐角,别人家大门上的门环……凡是能用来抵挡这股前行力量的工具,她全都用了一遍。

然而,阿渊的力气大得惊人。傅珺的负隅顽抗尽皆瓦解在他坚定的脚步中。他几乎是不容置疑地死死拖住傅珺的一条胳膊,硬将她拉进了那满街的笑语喧阗中。

当踏进那个灯火与花雨织就的世界中时,傅珺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响,胸口堵上来的烦恶感愈来愈强烈。她用手掩住口,拼命压下那几欲呕吐的感觉,用全部的力量对抗着身体上的极度不适。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眼前微微一暗,耳边的喧嚣声也弱了一些,她被一双瘦而有力的手臂按在某处坐了下来。从那坚硬冰凉的触感看来,她可能是坐在了一方石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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