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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345)+番外

而即便如此,傅珺仍不免觉得黯然。

她略略垂首,盯着自己腰畔的那枚玉蝴蝶看了许久,方才抬起头来看着许娘子,轻声问道:“您可怨我?抑或是怨我父亲?”

许娘子怔了一怔,旋即便现出一个安详的笑容来,柔声道:“我如何会怨?若非傅大人,我许氏阖族百余口人的性命,岂非比那蝼蚁死得还要轻?还有那些旧部将领,若没有傅大人,他们的子孙后代岂非永远都要背负通敌卖国的骂名?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傅大人使我许氏沉冤昭雪,更使数百英灵终得安息。”

傅珺闻言,面上便露出了几分怔忡,却终是不说话了。

许娘子便转眸看着傅珺笑了笑,有些自嘲地道:“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我今儿来就是想瞧瞧你。你近来可好么?”

傅珺点了点头,道:“我很好。您呢?在宫里可好?”

许娘子亦含笑道:“我也挺好的。太后娘娘待我仍如往日。”

傅珺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对话,也许以后不会再有了吧。

傅珺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惘然。许娘子。不,应该是许慧。许慧这一去,从此便是天各一方,再难相见。

这想法让傅珺的眼眶又有些微热起来。

这个陪伴着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一点点地教导她、安慰她的人,如今亦要离开她的身边了。

自许慧四月间走了之后,傅珺便已经隐隐有了感觉。可是,当她预想中的事情真的如期发生时,她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傅珺轻轻靠在许慧身上,轻声问道:“您进了宫。往后是不是便不好再相见了?”

许慧抚着傅珺的肩头。静默良久,方低声道:“往后我们还能否见面,我也委实不知。”

傅珺想了一想,便又道:“若是下回太后娘娘再设宴。没准儿我还能见着您。”

许慧无声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傅珺便也不再说话。房间里是一种安详的静谧。便连窗外投射进来的盛夏艳阳,亦被这静谧染作了一室微凉……

傅珺是红着眼眶从外书房里出来的。

涉江等人见了,心下虽各有思量。却是什么都没说,只细心地将帷帽替傅珺戴好,随后便由畦田与山樵亲自护送着,一路回转到了濯雨堂。

而傅庚此时却是又回到了里间,许慧仍是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径望着那压在玉镇纸下的一沓碧云春树笺出神。

“许姑姑可想好了?”傅庚开门见山地问道。

“自是想好了,便依大人说的办。”许慧神色淡然地道,“不过,方才与姑娘说话时,我未尽实言。”

傅庚了然地道:“我明白。”说着他微叹了口气,道:“棠姐儿幼时,多承姑姑照应。”

许慧转过头来,淡淡地看了傅庚一眼道:“我应下大人,有一半是为了棠姐儿。”

傅庚撩袍坐了下来,颔首道:“我明白。”

许慧便又沉默了下来,良久方轻语道:“在姑苏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便不去报什么仇了,就这样陪着姑娘,便在那姑苏城里待着,安安稳稳地过下去,也是很好的……”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宛若自言自语,直到最后寂然无声。

傅庚也不再说话,两个人静默了下来。

“爷,马车备好了。”屋外传来了行舟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许慧回过神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向傅庚略一颔首道:“大人保重。”说罢便即戴起了帷帽,从容地走了出去。

傅庚便也跟了出去,却不曾送出书房,只在门口便止了步。却是看着行舟将许慧送出了院门。

约半盏茶后,行舟便又回到了外书房,傅庚正等在书房里,一见他回来便问道:“人送出去了?”

行舟躬身道:“是,奴才亲看着人上了马车。”

傅庚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忽又问道:“那程甲又是怎么回事?”

行舟立刻便道:“回爷的话,方才姑娘一进屋,奴才便悄悄派人去打听了。那程公子一共见了姑娘两回。第一回是两个月前,有一日姑娘从小演武厅出去,程公子便在半路上与姑娘说了两句话,后来三少爷来了,将那程公子裹去划了船。第二回便是今天,姑娘在来的路上又遇着了程公子,只不知何故那程公子摔了一跤,姑娘与他一语未说,便直接过来了。”

傅庚一面听着行舟说话,一面便淡淡地看着手边的一方澄泥砚,待行舟说完了,他便又淡声问道:“程甲平常都和谁来往?”

行舟恭声道:“奴才打听到,那程公子所住的院子里,太太与五姑娘有时候会叫人送些东西过去,二爷偶尔也会过去坐一坐。旁的便没什么了。”

傅庚面色不动,只淡淡地道:“传我的话,就说程公子原先住的那个院子漏雨,给他换到半山阁去住。你好生安排了,别再出什么岔子。”

行舟躬身道了声是,见傅庚没有别的吩咐,方才退了下去。

一出屋门,行舟便先擦了擦头上的汗。

刚才走了这一路都没什么汗,被傅庚问了这两句话,他的冷汗就湿了后背。

傅庚虽然一点声色未露,但以行舟对自家爷的了解,傅庚明显是动了怒了。他家老爷这些年来官儿越做越大,这发起怒来便也越来越不动声色。而越是如此,行舟就越觉得胆寒。

他在廊下站了好一会,方才将身上的汗晾干了一点,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安排给程甲换院子的事儿。

第366章(120月票加更)

山樵一听要给程甲换院子,便啧啧叹道:“啧啧,我们爷对程公子真是没得说,一听那院儿漏雨便叫换了院子。”

行舟瞥了他一眼,未曾说话。

山樵便又抓着后脑勺道:“说着也奇,那半山阁在哪儿来着?我怎么没听说过?”

行舟便向他脑袋上敲了一记,道:“你才来多久?这府里的人你还没认全呢。我告诉你说,那半山阁便在靠着府门最近的一处,你从这院门出去,绕着前湖往前出了仪门,再自仪门的那条青石道往前直走到那处松林边儿上,再拐个弯儿往林子里走,便能看见半山阁了。”

山樵一面听着他说话,一面便两眼望天心里默算着距离,过了好一会才一拍大腿道:“哎哟我的妈啊,这可都快出府了。怎么住得那么远哪?”

行舟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道:当然是远远地搬出去才好。最好能永远进不了他们侯府。

且不说这厢程甲如何心不甘情不愿地被挪到了半山阁,每/日/里对着那一坡的青松长吁短叹。却说傅珺自那日见过许娘子之后没几日,京里的数条重磅八卦消息便迅速传了出来。

头一条便是太子负荆请罪。

原来,护国公一案被定为冤案之后,当年涉案的裴元与周乾二人虽已离逝多年,但其罪不免,便由其后人代受惩罚。

那裴元之子裴宽连降三级,直接便从同知降成了佥事。北营都督一职也给免了;而那周乾之子就更惨了,原本就只是个金陵府推官,这一下直接就降成了府经历,且还被调离了京城,去了云南的一个边陲小县任职,看样子此生是再无回京之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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