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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382)+番外

他从那所破败的小院子里搬进了国公府。庞大的宅邸、富贵的门楣,却终是掩不去那骨子里腐朽溃烂的味道。在那些贵人们冰冷的目光里,他的心也迅速地变冷、变硬。而以往的欢喜与明亮,便成了他心里的一根刺,时常让他心底刺痛,不能自已。

可是,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忽然出现的这个盈盈少女,她的眼睛因他而明亮,她的神情因他而欢喜。

那清浅的一抹笑意,宛若石子入水,又似轻叶拂风,从孟渊的心上轻轻掠过。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细水微风滤了一遍,说不出的轻缓舒适,说不出的温暖安心。

“那现在是不是该称你一声孟将军了?”傅珺轻声问道。

孟渊被这一问拉回了心神,他眸光微微一凝。片刻后方低声“唔”了一声。那声音仍旧如同箫鼓一般,低沉悦耳,有若梵音。

傅珺不期然地被这声音勾起了回忆,眼前似又浮现出了那个星光与灯火下的少年,昳丽如画、皎皎若雪。

傅珺心下怔忡,旋即又思及旁事来,灿然笑道:“说起来,我还有一事要多谢你。”

孟渊凝目看着傅珺。

傅珺便浅笑道:“这一回我侥幸赢了明珠公主,也全是托赖你给的那个练臂力的法子。若没有你,只怕我会输得极惨。”

孟渊闻言神色一冷。蹙眉道:“萧氏为何专挑上你?”

傅珺苦笑了一下道:“大约是因为我羸弱之名在外。她为求稳胜,这才找上了我。”

听了这话,孟渊肃容不语,复又问道:“你知她有伤?”

傅珺点了点头。便将萧红珠与卢悠赛马一事简略说了。随后笑道:“这也是天助我也。叫萧红珠输在国宴之上。”

孟渊不再说话,只凝神细看着傅珺,那双宛若淬了冷的眸子深处。含着一丝淡淡的关切。

傅珺静了一静,随后便再一次不自然地转开了视线。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状况,只能尽量不与孟渊眼神接触,一来免于尴尬,二来也是为了掩饰她这现代人的芯子。

孟渊此时又道:“契汗人还在金陵,你小心些,不要外出。”

傅珺点了点头,又向孟渊笑了笑。

孟渊的神情却仍是惯有的冷淡,两个人一时间却是无话可说。

孟渊在桌旁又沉默地坐了一会,蓦地站起身来道:“我走了。”说着便走到了窗前拉起了窗屉子。

他的举动很是突然,傅珺微怔了一下,方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却见孟渊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下手里动作,转眸问道:“贵府兄弟中,可有面容细白,生了一双桃花眼的?”

傅珺闻言微微一滞,脑海中莫名便浮现出程甲的脸来,便道:“我几个哥哥弟弟皆没有这样的。不过,我那继妹有一个远房表哥,倒是生得如你所说的一般。”

“哦?”孟渊道,“那人叫什么?住哪个院子?”

虽然觉得孟渊的问题十分奇怪,傅珺还是答道:“那人叫程甲,住在最前头靠近正门处的半山阁。那院子外头是一片松林。”

孟渊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只动作轻捷地向外一纵,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傅珺走到窗前往四下看了看。

此刻正是暮色四合之际,她目力所及之处,唯有影影绰绰的院墙与枯枝,孟渊的身影早就寻不见了。

“姑娘怎么开了窗子,外头可冷着呢。”傅珺身后传来了涉江的声音。

傅珺回头看去,却见涉江已是放下了厚门帘子,一面说着话儿,一面又向身上拍了拍,随后便走上前来合窗屉子,口中便道:“外头飘雨星儿了呢,这天儿冷得很,一会子准定得下雨。”

说着她便关上了窗子,转首却见桌案上放着一截布料,便奇怪地问道:“姑娘这是要做针线?”

傅珺掩饰地笑了笑,拿起那截布料道:“我没要做针线,就是瞧这料子颜色好看。”

涉江便笑了起来,道:“姑娘便是想要看,也等婢子给姑娘点个牛油烛来。那火头儿亮,姑娘看着也不费眼睛。”

傅珺点了点头,便坐在了窗前的条案边。不一时,便听那窗外传来了“刷刷”的雨声,这雨还真就下了起来。

也不知孟渊有没有淋着雨,傅珺想道。旋即她又觉得自己好笑。那孟渊明显是有武功在身的,就淋了雨也没什么。

其实,傅珺还真没有想错。

孟渊此时正淋着雨,当然,比起程甲此刻淋着的那些雨来,孟渊身上这一星半点儿的可就不算什么了。

他看了看被吴钩挂在肩膀上的程甲,眉头紧蹙,全身的气息皆是冷的。

吴勾缩缩脖子,抬起头来看了看天。冰冷的雨点扑天盖地,哗啦啦地敲打着墙头的琉璃瓦,不时便有雨滴拍在他的身上,

“这天儿真个古怪。”他嘀咕了一声,复又觑了一眼孟渊的神色,见他家主子全身上下直冷意湛湛,比那冷雨当头还要寒上几分。

吴钩又缩了一下脖子,顺势便将肩上的程甲又往外头挪了挪,借他挡住了雨水的侵袭。

孟渊眸光沉暗,静了片刻方淡声道:“把他扔出去。”

吴钩“哎”了一声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又回过头来,乍着胆子问道:“那什么,主子,这人扔哪儿好?府里还是府外头?”

孟渊神色微凝,片刻后方寒声道:“府门边有片松林,就扔那儿。”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会,又吩咐道:“让他晕久一点儿。”

“是,主子。”吴钩利落地应道,随后一掌便劈向了程甲的后颈……

第407章

程甲是被一阵冷雨当头浇醒的。

醒来之后,他一时间很有些不明所以。

他分明记得,前一刻还在他秋夕居的院墙之外,正打算翻墙进去探一探他的珺表妹,谁料后颈蓦地传来一阵剧痛。

而待他再睁开眼时,他却又回到了半山阁外的松林里。

程甲坐起身来,伸出一只满是泥污的手,扶着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可是,当他垂眸看见自己身上的衣物之后,他险一险当场惊叫出声。

他居然、居然衣冠不整?!

原本披在身上的那件大氅已经不见了,程甲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翠蓝色的长衫,而那长衫的一角已经高高掀至腰部,便连绑在腰上的汗巾子亦不见了,那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肚脐处,他动作稍大一点儿就能掉下来。

这个发现差点儿没让程甲昏死过去。

自来到金陵之后,程甲因心慕金陵繁华、都城风流,便很是往南楼瓦子巷那一带走过几次,深入地了解了一番此地的旖旎风华。

这其中最叫他惊讶的,便是那小倌馆了。

程甲的几个朋友曾说过,那小倌馆里头皆是些俊俏风流的少年,最是温柔体贴、小意儿殷勤的。又有人道京里的贵公子们也很讲究这些,进出带的小厮亦皆是清俊雅致的,亦仆亦伴。还有人道一些容貌俊秀的寒门子弟,为求一个出身。亦有暗里与贵公子来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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