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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414)+番外

傅珺神情微凝,捧着汤盏迟迟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荣萱堂的西次间儿里,侯夫人的声音冷得如同庭院外掠过的寒风。

崔氏静静地垂首立于座前,轻声道:“媳妇不知。”

侯夫人的眼角迅速地便眯了起来,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她冷冷地看着崔氏。崔氏神情平淡,直若无事。侯夫人不由心中一阵恼恨,脑海中又浮现出那血泊之中的男婴。

那可是她嫡亲的孙子啊。就这么可怜地胎死腹中。这崔氏在侯府里被她宠了这么些年。倒是被惯下了这一身的毛病,竟是半点不能容人了么?

侯夫人自知此事傅庭有错在先,已经尽量弥补,又是削了张氏的掌家之权。又暗里将一间铺子也划到了崔氏名下。她这个婆母做到这一步。崔氏还有什么不足的?

想到此处。侯夫人的眼中便有了一抹冷意。她盯着崔氏看了一会,方冷声道:“既是你房里出了事,我想你这段时间也会忙着。便将那北库房与针线房的事儿一并转给你嫂嫂管着吧。”

“是。”崔氏应声答道,神情仍是一无所动。

侯夫人目注她良久,终是疲惫地阖上眼睛道:“罢了,你下去吧。”

崔氏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这才悄悄退了下去。

自荣萱堂出来之后,她的神情始终都很淡然,亦始终一言不发,直到软轿停落在卧月楼时,崔氏扶着绿榭的手步出轿门,方淡声道:“绿榭与翠轩进来,还有周妈妈也来,余者皆退下。”

众人齐齐地应了声是,便皆退至阶下。唯有被崔氏点名的三个人,面色凝重地跟着崔氏步入了屋中。

进屋之后,周妈妈当先便柔声道:“太太莫要生气,此事定能查清楚的。”

崔氏闻言,便上面上浮出一个笑来,奇道:“我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件事儿又有何可查的?”说着她的笑意便又浓了起来:“这事虽扣在我的头上,却也不算白冤枉了我,毕竟那人也算是替我出了手,那贱婢活该死了孩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众人见崔氏此时说话大异于往常,皆面面相觑。绿榭便上前劝道:“太太想开些,别气坏了身子。”

崔氏转眸看了她们一眼,捧起桌上的茶盏浅啜了一口,闲闲地道:“你们以为我想左了不成?我可没有,我是真高兴。”

翠轩见崔氏果然是在笑着,并不像是气疯了的样子,便壮着胆子问道:“太太果真不曾生气么?”

崔氏的一双眼睛早就笑得弯了,又故意板起脸道:“你们若再这般跟我说话,我可就真生气了啊。”说着她自己撑不住,到底先笑了出来。

众人见状俱是大松了一口气。

周妈妈立刻便道:“太太能这般心宽才是好。太太说得对,那贱婢活该死了孩子,也算是替太太省了个麻烦。”

崔氏笑道:“可不正是这个话儿么。所以我才高兴哪。那桃源小筑守得死紧,我想下手也没机会。如今可不是趁了我的愿么?你们说说,我能不高兴么?”

言至此处,崔氏面上的笑容渐散,换上了一丝淡淡的嘲讽:“至于此事是谁动的手脚,既然不是我,剩下的还能有谁?不过是想要借此机会削我的脸罢了。”

翠轩与周妈妈俱是肃了手:“太太说得对。”

绿榭却是微有迟疑,凝眉道:“太太也别只顾着高兴,这里头还有爷呢。爷若是闹将起来可怎么是好?”

崔氏将手里的盏盖向桌上轻轻一掷,盏盖磕在檀木案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且由着他闹去。”崔氏神色微冷,语声更寒:“他若是真能闹得侯爷将世子之位予了他,我也算服他。”

这还是崔氏头一次在下人面前谈及此事,众人闻言一时皆不敢则声。

崔氏想了一想,便自向那条案上坐了,取过纸笔来飞快地写了两行字,又将纸折了个简单的方胜儿,交予周妈妈道:“妈妈去前头只将这字条儿交给爷,旁的一字不用提。”

“太太,这……”周妈妈有些犹豫。

这么白白地递一张字条儿过去,到底不像。怎么说也还是夫妻呢,总要留个体面。如今崔氏所为,倒像是跟下头的管事们下吩咐似的,这怎么行?

周妈妈抬起头来看了崔氏一眼,却见崔氏早已坐回到了榻上,接过了翠轩递过来的剔红蔗段锡胎香盒儿并玻璃盏,管自合起香来。

周妈妈无奈地叹了口气,想要劝说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得收起字条儿,自己打了帘子走出屋子,亲往傅庭的书房而去。

第442章

傅庭坐在书房里发着呆。

他才得着信儿,说是朝云产下了一个足月的男婴,却是个死婴。生下来就没了气。那大夫的话他是亲耳听见的,说是这孩子在娘胎里便中了毒。

傅庭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桃源小筑的。

当时他一心想着要去找崔氏讨个说法,可是,崔氏没在卧月楼。当他赶到荣萱堂时,侯夫人已经进了小佛堂,说是要为早夭的小孙子念几日的经。

傅庚浑浑噩噩地离开了荣萱堂。这来回的几趟奔波,被二月的料峭寒风吹着,倒让顶在他心口的那股子火气与闷气,随之消散了许多。

他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外书房,当周妈妈将纸条送到他的手上时,他甚至都不记得这老妇人是谁。

他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冷风掠过窗缝,发出一阵阵尖锐的啸声,一如寒冬。

傅庭枯坐良久方才动了动身子,这才发现,他的手上还握着一张字条儿。

那六角方胜的形状是他所熟悉的。许多年前,这方胜里曾藏过花瓣与情话,也藏过一个人对他所有的期许,以及他对她最初的爱恋。

而如今,这方胜仍如往日,可当他打开方胜后,那纸上写着的,却只有冷冰冰的两行字: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傅庭呆呆地看着那张纸,蓦地便笑出了声来。

她还真是时时不忘教训于他啊。

从新婚伊始,她便一直在努力地去影响他、改变他。她告诉他不可玩物丧志。不可散淡无为,要去争去抢,要去算计谋划。

她总是拿出崔氏族中的各样人物事例,在他的耳边不停地说着,讲着,教训着。直到现在,他远着她,让她再也不能对他耳提面命,可她却仍是将这话写在纸上,继续教训着他。以一个世家大族嫡女的高贵姿态。高高地俯视着他。

傅庭的笑声夏然而止。

他看了看手里的字条,随手将之丢在了桌上。

也对,她说得一点没错。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若是闹将起来。最后难堪的还是他。

平南侯府无用的次子。除了母亲的疼爱便一无是处的傅二老爷。果然,还真是无用得很啊。

傅庭自嘲地咧了咧嘴,复又站起身来。掸去袍袖上沾湿了的水珠,懒洋洋地吩咐道:“来人,备马,去绾红楼。”

“是。”门外传来小厮恭敬的应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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