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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432)+番外

孟渊一上车,便看见了缩在角落里的傅珺。

他有些想要笑。

然而,那笑意尚未在颊边浮起,他的心已经软成了一片云絮。

他叹息了一声:“……别藏了,他们瞧不见。”一面说着,孟渊一面便关上了车门,又拉好了车帘。

刚才胆子那样大,说话的声音又那样响。那时候就没怕露行迹么?这时候反倒知道藏了。

孟渊无奈地摇了摇头。

傅珺讪讪地坐直了身体,解释地道:“方才我也是急了,还好没叫人发现。”

“不会有人发现。”他语气笃定。

有他护着,孙大海倪睿之流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傅珺捧起了手炉。

明明暖的是手,可她的心为何也跟着暖暖的起来?

傅珺转眸看着车窗。

窗帘还密密地合着,她什么也瞧不见,只能感觉到骡车行走时轻微的震动。

“我先送你回去。”孟渊温和地道。

傅珺想起朱医正说的那些话,还有药僮临死前的奋力一击,心中仍是存有疑问:“那村子里的疫症……”

“我过会就要去办这件事。还要请太医院的人来查。”孟渊说道。

傅珺点了点头。

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只是,这朱医正撒下这个弥天大谎,又强烈要求封城,目的是什么?

似是知晓傅珺心中所想,孟渊温和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封城有严格规制,五军营东西南北中各守一座外城,十三卫营据守皇城。守城的规制隔年变动一次。今年正是变动之年。”

傅珺茫然地看了看孟渊,一时间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守军每两年变动一次守城的职守,与朱医正要求封城有什么关系?

她蹙眉凝思片刻,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若是按朱医正所言疫情严重,便需要将整个金陵都城全部封锁起来,以防疫症从城外传播进城内,各营卫则需按照新的规定重新分布守卫力量。

这是一个提前探知守城分布情况的绝好良机!

傅珺刹时间冒出了半身冷汗。

有人想要挑起疫症骚动,提前查知守城分布情况,为什么?又有什么人会对大汉朝都城的守卫情况有着如此强烈的好奇心?

这问题不能深想,越想越令人胆寒。

“正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孟渊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似是有些感慨,“今日若非有你在,这个小小的朱医正,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桩大阴谋。”

利用疫症,倒还真是想得极妙。

孟渊的眸子一片冰冷。

虽然不知布局者是谁,但其用意却是昭然若揭。既然对都城兵力分布如此在意,那就表明,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只可惜今天在场的人太多,消息瞒不住。否则倒可以将计就计,借机查清哪些人是混在五军营里的钉子。

不过,这样也已经很不错了。

那个苗疆探子的尸身还有药箱里的事物,以及那个朱医正,都是可以往下细查的。

第461章

想到这里,孟渊又看了看对面的傅珺。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墨染般的眉轻蹙着,长长的睫羽覆住了眸子,红润的唇抿得极紧,连颊边的梨涡都显现了出来。

他一时有些失神。

傅珺抬起头来,一下子便撞进了孟渊深深的目光里……

傅珺轻轻挪了一下身子。

恐怕是坐得有些久了,她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她抬手拉开窗帘,流光纱外是一片晴好的春日光景,蓝天碧树掠过车窗,官道上偶尔还有赶围子的农人,担着货物慢慢行来。

春风和暖、阳光明丽

真是个适合郊游的好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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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刘章望着窗外微温的斜阳,平淡的眉宇间几无表情。

这种温温吞吞的天气,实在使人有些厌倦,一如他这个温温吞吞的太子身份,他扛了这么些年,也有些厌倦了。

刘章收回目光,看了看站在案前的方预和杜冲。

这两个人此刻的面色都有些不太好。

“说吧,怎么回事?”刘章的语气一如他的眉眼,平淡得几乎没有情绪的起伏。

方预觉得头上的缁撮扎得有些紧。

他咽了口唾沫,定了定神方才开口道:“启禀殿下,五军营的人已经从小马庄撤了,朱医正被刺身亡。阿贵自戗。”

刘章望着窗外,半晌没说话。

时近黄昏,而他收到的消息亦如这黄昏一样,是使人颓丧、叫人无力的。

杜冲的眉头锁成了一团。

他与方预谋划了很久,安排下了不少手段,才将朱医正牢牢地掌在了手中。阿贵亦是借了些见不得人的力量才弄过来的。当时他们想得是,便是此计露了馅,也要把二皇子刘竞扯进来。

刘竞的堂舅吴拓便任滇军提督,只要阿贵的身份一露,此计也算成了。

可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计划还没实施,就被人提前破去了。他们安排下的那些后手几乎根本无用。

这件事被压了下去,小马庄发生的所有一切,全都被抹得干干净净。五军营提督乃是定西伯陆机。这是个很不好糊弄的精明角色。此事一定是由他压下去的。

不过是太医院死了个医正。这个医正误诊小马庄出了疫症。其后发现不过是普通风寒罢了,仅此而已,就算加上苗疆探子也不算什么。这种事根本不用惊动上峰。联调司的人便能摆平。

杜冲觉得十分憋屈。

这就好像一个名伶勾好了脸、换好了戏服,前头已经有锣鼓四击头响起来了,这时候突然有人跑来说“这戏不唱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很让人心情郁郁。

“吾一直很信任杜先生和方先生。”刘章的声音仍旧没有起伏,“吾一直以为,两位先生智珠在握,定能为吾善加谋划,便有千难万险亦不能退。可是,吾今天实在是有些失望了。”

杜冲躬下了腰,身上的宝蓝直裰被窗外的风拂了起来,他觉得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殿下恕罪,臣等万死。”杜冲与方预同声道。

刘章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复又转身望着窗外,眉眼淡淡:“两年前,你们派人拿着吾好容易叫人寻来的鹰首蛇身印进了宫,说是要以此印做些大事。可结果呢?”刘章笑了起来,“结果印失人亡,还是两年后被傅庚这厮发现的。那时候,你们就说你们罪该万死。但吾并没有要你们死。”

杜冲与方预同时跪在了地上,以手扶地,一言不发。

刘章似是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仍在继续说着话:“后来,吾叫你们去查那个失踪了的尚林局管事李成喜,那鹰首蛇身印便是在他的房间里查出来的。结果你们查了许久,除了‘藏剑山庄’四个字,便一无所获。甚至就连这藏剑山庄也还是你们推测出来的,并无实证。吾难道不知‘藏剑山庄’么?吾想知道的是他们要做什么?怎么做?何时做?可你们却始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目今为止,你们所定之计、所谋之策,成者寥寥,纰漏却是一个比一个大。如今吾便是想要找人探听一些都城换防的消息,看来也是不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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