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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461)+番外

长房的事情傅珺并无心置喙,不过私下里与沈妈妈说起来时。倒是对这桩婚事颇为看好。

“编修之女,家世清明,又是书香门第。那邹家老家在河南,也是祖辈读书之人。想必那家的女儿也是知书达礼的,定是极好。”

傅珺其实更想说的是,这桩婚事明显有避重就轻的意味。

平南侯府如今也算是鲜花着锦,傅庄却难得地保持了清醒,没有去挑高门,而是选了个清清静静的编修之女为媳。再联想他为傅珍挑的那个顾家,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由此便可知,傅庄对于时局的把握还是相当准的。

最近的朝堂表面看来一片平静,可是,许皇后怀孕已经为朝局增加了无数变数。不是傅珺阴谋论,而是纵观她的前一世上下五千年的历史,这种变数对历史走向的影响,有时候是极其深远的。

傅庄的选择或许不合张氏之意,但显然侯爷对此十分支持。八月十五中秋家宴之上,侯爷便笑着捋须道:“我瞧着那顾家小子很不错,读书又肯上进,往后必有一番前程。还有那邹家的闺女也是书香门第,我就等着喝孙媳妇的茶啦,哈哈哈。”

他老人家心情好,居然还调侃起傅琛来,倒叫傅琛宴上红了脸,傅琮与傅玠也跟着取笑于他,向他敬酒,一时间席上的气氛十分热闹。

傅珺擎着一盏荷露曲,透过满席的玉烛与晶灯,目光遥遥地看了过去,却见傅琛虽是红了脸,然眼底深处的郁结,却是始终未减。

想来,馥雪的事情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吧。

自那事之后,傅琛虽仍是像往常那样温润谦和,但他的人却一天天地消瘦了下去,如今瞧着倒更有读书人的样子,清隽而瘦削。

傅珺一时倒有些感慨。

人总是要成长的。这些侯门子弟的成长之路,不只有外表的光鲜,亦有内里的残酷与无情。

她仰首望着菱窗外的一轮明月。

月出东山,清辉寂寂洒落,为整个平南侯府覆上了一层素白的轻纱。假山曲廊、朱栏绣户,在月华之下如霜色初染,真真是说不尽的富贵风流。

傅珺却觉得有些孤寂。

她把玩着手里的杯盏,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瞥眼却见对面席上的傅庚此刻正目光温和地看了过来,一对上她的目光,他便是一笑。

傅珺亦回了他一个笑。傅庚便举了举手里的琉璃樽,向她示意了一下。

傅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她家老爹这是要她喝酒呢。

于是她也端起了杯盏,作势向傅庚敬酒。父女二人隔空举杯,各自饮了一口酒。

当那一口甜糯绵软的荷露曲滑入喉头之时,不知何故,傅珺那颗有些孤寂的心,不知不觉便有了些微的暖意。

她还是有一个很亲的亲人的。

虽然从根本上说,他们并非真正的父女。可是,他对她的爱护与关怀,却让傅珺体会到了父爱的温暖。

傅珺的眼中有了些潮意,心情却变得好了起来。

因了侯爷开心,这顿中秋宴各人皆玩得尽兴,直到月上柳梢才回房安歇。

傅珺是一个人回的秋夕居。

郑氏最近身体不适,席上又多饮了两杯酒,没撑到散席便自去了,侯夫人也没去管她。

至于傅庚,按着府中惯例,中秋夜宴之后,侯爷还要领着家中的儿孙们再饮酒作乐一番,因此他也没回房,只派了两个稳妥的仆妇送傅珺。

傅珺在席上只饮了一杯酒,此时精神倒还好。

她扶着涉江的手,青蔓与青芜在前头挑着两盏素色月影纱的四角灯笼,一行人款款而行。

第494章

月华如水,将那条白石甬路洗得越发透白。远远地,不知何处有人吹起了玉箫,流离婉转的曲韵,正是傅珺最熟悉的《乱红》。

夏尽秋来,乱红飞去;北雁南归,征鸿沓沓。

那箫韵清朗彻亮,与傅珺所奏不同,却又自有一分流转之意,似是将漫天月华也搅动了起来。

傅珺心下有些怅然,微叹了口气,过得一刻,却又觉得自己的可笑。

不过是一个节日罢了,她今天怎么就这么多的感慨呢。

傅珺暗自摇了摇头,摇去那些涌上心头的思绪,踏着满地的月华向前行去。

说来也怪,那一曲箫韵殷殷缭绕,竟似挚友相送一般,直至傅珺行至南院儿才渺然而息。唯余月华空自洒落,说不出的清寂。

“这曲子真真好听。”青蔓忍不住轻叹了一句。

涉江亦跟着轻语:“不只好听,这奏得也巧。从姑娘离了席起到现在,恰好一曲奏完。”

傅珺微微转首,望向来路,心中蓦地生出些异样。

方才的她不只是踏月而行,亦像是踏歌而行一般。只是,那歌声换成了箫曲,却也别有一番情致。

进屋之后,傅珺忍不住向窗屉子那里看了一眼。

窗屉子合得严严的,月华投射其上,印下几撇木樨树的影子,画出寥落的几笔写意。

八月中秋,月华如霜。

郑氏已经在正房睡下了,东廊西厢悄无人声。唯有秋虫唧啾,越显出这庭院的寂静。

傅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窗子。

她只是在听到那一曲箫声之后,不自觉地心有所感罢了。

她不由自嘲地笑了一下,转回了心神。

进屋之后,涉江等人便服侍着傅珺卸下钗环。因见时间不早了,便又替傅珺打水洗漱,不一时便收拾完毕。

傅珺上了/床/,青蔓合拢绡帐,又将烛台上的风门调至最小,一干人等便皆退了下去。

室内的光线幽暗了下来。傅珺侧过身子。望着重重绡纱边的银莲帐购出神。

她还在想着那段箫声。

也不知是何人奏起来的,比她所听过的又有所不同。比之刘筠的琴声又是另一种味道。

也许是外头侯爷养的那班伶人吹奏的吧。傅珺淡淡地想道。

今夜轮着绿萍值夜,槅扇外头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

傅珺轻轻打了个哈欠,阖上了眼睛……

蓦地。窗屉子上传来了一点响动。像是风拂过树梢的声音。

傅珺一下子睁开了双眸。

她悄悄地坐了起来。挑起绡帐向外看了一眼。

窗纱之上,树影横斜,在夜风里轻轻晃动。

傅珺停了几息。终究还是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先将挂在/床/边的松鹤纹杭绸夹氅衣披上,复又踩上了软底绣花鞋,方才轻轻行至窗边,将窗屉子拉开了几分。

一阵凉风涌了进来,携着沁凉的木樨淡香,渺然如梦。月亮隐在云层中,木樨树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也只是淡淡的几痕。

傅珺极目向外头看了看,不见人影,唯有风摇动树梢的声响。

她又等了一刻,四周仍是静悄悄地不闻人声。

傅珺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疑神疑鬼了。

她悄悄合上窗子,蓦地察觉身后有异,回首却见一人立在灯畔,肩宽腿长、一身玄衣,淬冰的眸子在幽暗的灯烛下细碎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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