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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506)+番外

傅珺清淡柔和的话语声弥散在微暖的空气里,灰衣女子的眼眸渐渐地变得柔和,望着远处的斜阳,露出了一抹回忆的神色。

傅珺转眸望着她,看着她眼底深处那一丝淡淡的挣扎,盈盈浅笑:“不知何故,看到了您,我就忽然就想起了魏夫子。虽然直呼夫子名讳有些失礼,可是我一直觉得,魏霜这个名字,便如夫子其人一般,虽生于肃杀寒秋,却自洁净孤高。不与朝露争辉,唯与明月为伴。此等境界实令人神往。您与她,很像。”

魏霜扶在剑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了下来。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傅珺,良久后,悄然一叹。

她的这个学生聪明绝顶,只怕早就认出她来了。现在更是几乎点明了她的身份。

魏霜知道,傅珺这是在逼她做选择。或是以夫子的身份放了她,或是以杀手的身份杀了她。

魏霜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很早便察知,她的这个学生很有几分孤勇。如今看来,傅珺就是在赌,赌她这个做夫子的到底会怎么选。

她会怎么选?她应该如何选?

看着眼前这个眸光清洌的少女,魏霜的脑海中闪过往昔的许多画面。

白石书院的清溪与红枫,石桥之上对月抚琴的空寂,琴课上表现优异的女学生,那一曲隔屏而奏的《乱红》。当伏在清味楼的梁上之时,她明知隔壁有人动了手脚,只因心底深处莫名的一丝不甘,所以装聋作哑。

望着傅珺那张如初雪般细嫩莹润的脸,魏霜的心中思绪万千,蓦地脑海中又现出了另一张阴沉如毒蛇的脸,那微垂的眉眼中蕴着的邪恶与戾气,只要一想起来就令人作呕。

然而,这令人作呕之人,如今却掌握了她同伴的生死。想到阿四与阿九,魏霜的眉间陡然划过一抹杀意。

若是现在就杀了傅珺,这也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不是么?既可以令这少女免于受辱,又可借机灭口。

魏霜的手扶上了剑柄,然而另一个念头忽又划过:她真的要杀一个毫无反抗之力之人吗?她并不是真正的刺客。她当年在藏剑山庄中入的是“勇”部。

“以力胜力,以强制强。”

勇部的八字真言,是她尊行了大半生的教诲,此刻杀一人易,可她杀了这个少女,便再也不能以“勇”部成员而自傲了。

魏霜的脸忽青忽白,眼中的挣扎犹为明显。

在她这一生中,从未有一刻如此时这般犹豫不决。那一刻,她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不停地争辩。

“你已经认了主子,主子有令,下属只管执行,管旁的那么多做甚?”

“你就甘愿遵从这样一个恶心的人做主子吗?你忍心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无辜之人殒命吗?”

“那又如何?总归不与你相干,别忘了你可不是一个人,还有别人落在那人的手上。如若不听命于他,你的同伴会死。为了救下同伴,这女孩必须死。”

“你明明自己怕死,又何须用担心同伴作借口?你何时沦落到要靠这种下作手段救人的地步?你的勇在哪里?义在何处?”

这两个声音如同巨人宏声,每一句话都在魏霜的心里激起千层巨浪。她满头大汗地僵立原地,额上青筋爆起,扶剑的手颤个不停,甚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第544章

傅珺没有说话,只专注地凝视着正在天人交战中的白石书院琴课夫子。

当魏霜站在车前的时候,仅凭着她的体型,傅珺便一眼认出了她。

难怪她从头到尾一直缩在车辕那里不出声呢,想来就是怕被傅珺提前认出。

傅珺不明白魏霜又是如何与乌里变成了同伴,她现在已经无暇多想,只求脱险。

魏霜的身手她可以想见,一定不比乌里差多少。孟渊派来的四名暗卫,如今就算没死,只怕也伤得极重。魏霜身上沾的血迹便是最好的证明。

傅珺之所以对魏霜说了那番话,就是因为发现了对方眼神中的那一丝挣扎。

那是未泯的良知,是一个仍有底线之人最真切的体现。傅珺希望,魏霜的这一点底线,能够促使之做出正确的选择。

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四野无风,唯有马儿偶尔打响鼻的声音,为这片荒芜的树林增添了一丝生机。

“你……走吧。”过了许久,魏霜才低声地道。

傅珺定定地凝视着她。

魏霜的手已经垂了下来,整个人像是才从水里捞上来一般,有种说不出的滞重与湿沉。

傅珺向魏霜蹲了蹲身。

魏霜不再说话,返身行至乌里的尸身旁,不废吹灰之力便将乌里庞大的尸身翻了过来,探手向他的怀中摸索。

“小心!”傅珺轻声提醒,“他怀里的剑有毒。”

魏霜回过头。眼中微含谢意:“我自会小心。”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小心地从乌里怀中取出短剑,随后手起剑落,一剑割断了乌里的咽喉。

“噗”一声闷响,鲜血喷射而出,魏霜侧头避过,衣衫上却仍是溅上了好些。

涉江捂住了眼睛,浑身打颤,不敢再看。

傅珺凝视着魏霜,眼中渐渐生出了一丝感激。

有了这一剑。乌里的死便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没想到。魏霜居然如此心细,这是在替傅珺抹去痕迹。

“药/性/小半个时辰后便会退去,”傅珺轻声说道,同时向前走了几步。“这种药虽是中者必死。但死后半个时辰。尸身上便验不出来了。”

魏霜微有些讶然地看了一眼傅珺。

一方面她是惊于这种秘药的药/性/如此毒辣,另一方面却是惊于傅珺此刻的镇定。

不过,傅珺方才都有胆子叫破魏霜的真名。有如此勇气者,又怎么会怕一个死人?魏霜略一回思,便即释然。

此刻再看乌里的尸身,他的脸上青气仍在,但眼珠子却已经恢复了正常。看来诚如傅珺所言,过不了多久,他尸身上的一切中毒痕迹皆会消失。

魏霜想了一想,抬手又是一剑,将乌里的两根手指削了下来。傅珺注意到,她削掉的正是乌里方才被剑尖刺伤的那只手。

“这样,他的死,与尔无涉。”魏霜简短地道。

傅珺点了点头,郑重敛衽,向魏霜执弟子礼。

魏霜坦然受了这个礼。

她将短剑以布巾裹起,问道:“剑我要带走,剑上之毒可有解?”

傅珺也不瞒她,坦荡直言:“此毒见血即解。”言罢一顿,又补充道:“若不放心,您可以再多扎他几刀。”

魏霜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傅珺,随后将短剑纳入怀中,负起乌里的尸身转身便往回走。

“请等一等。”傅珺蓦地出声唤道。

魏霜停下脚步,转首望着她。

傅珺迟疑了一会,轻声问道:“那几名暗卫……如何了?”

她一直很担心那几名暗卫。

魏霜再次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傅珺,方简短地道:“死不了。”停了一刻又道:“找个地方躲起来,不要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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