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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540)+番外

傅珂抬起头来,对上的是傅瑶疑惑的脸。傅瑶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你想什么这么入神?人都走了,没得看了。”她一面说,一面便又露出个好笑的神情来。

傅珂略略回神,转首去看屏风后。那昳丽俊美的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如今唯侯夫人并傅庚坐在房中,正自相看着礼单。

傅珂愣怔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道:“嗳呀,瞧我,一径想着功课上的事情,一时间却是走神了。”她歉然道,复又转首往屋外看去。

傅珺已经出了屋,正与丫鬟说着话,并未往她这里多看一眼。

傅珂再一次垂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脚,低平的眉眼终是向下压了几分。

“我约了四妹妹去园子里散散,你可愿一起?”傅瑶含笑问道。

傅珂抬起头来,面上露出一个浅笑:“小妹怕是不能去了。还有功课没弄完呢。”说着便露出一丝烦恼的样子来,蹙了眉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去不得。”

她的语气并神态拿捏得极好,并不予人炫耀或自夸之感,极为顾及傅瑶的感受。

傅瑶便笑了笑,道:“既是如此,我也不耽误你用功啦。”说着她便又转向了外头,“四妹妹,等我一等。”一面说着,人已是提步而去,不多时便与傅珺携了手,两个人逶迤而去。

傅珂远远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唇边的浅笑始终未散。

含着这样一个浅而温和的笑意,她步履款款地出了屋,回到了秋夕居。

“姑娘是回自己的屋子,还是去太太那里?”一个妈妈上前问道。

往常的这个时候,傅珂惯常是要去郑氏屋里做针线的,不过今日不巧,郑氏才喝了药,已经睡下了。

傅珂想了想,对那个妈妈笑道:“我还是去母亲屋里吧。”

那妈妈应诺一声,傅珂便带着人进了郑氏歇息的西次间儿。

屋子里点了安息香,郁郁的香气像是带着极重的分量,压得房梁都低矮了几分。

傅珂在郑氏的床边坐了,丫鬟递上针线,又在旁边的案上备好香茶细果,一应安置妥当便自退出了屋子。

床前帐幔半垂,锦一重、纱一重,虚虚实实、明明暗暗,傅珂的身影被帐幔掩着,亦变得有些虚幻不清。她将身子往里靠了靠,纫上线、拈了针,细细地缝着手里的袜子。

那是她为郑氏做的。如今的她,唯有在做这件事的时候,才能觉出些许的自在。

第581章

窗屉子开了小半扇,明亮的光线斜射进来,透过纱幔上绣的莲花,映在傅珂手里的素袜上,也是一朵莲花。

傅珂恍了恍神,那袜上的影子忽然一动,竟幻化出傅珺的脸来。

傅珂吓了一跳,停了针线凝神看去,傅珺的脸却又消失了,那影子又再一动,便又成了一张昳丽俊美的脸。

傅珂痴痴地望着那张俊颜,唇边漾出了笑意。

若这俊美的男子是为她而来,只对她而笑,那该有多好。

这念头方一浮起,袜子上的脸忽又变了,俊美的男子已然不见,却浮现出了昏睡的郑氏的脸,那张脸苍白中泛出灰,枯槁如死尸。

傅珂嫌恶地蹙了眉,手里的针已经狠狠刺了下去。

银针穿过,那张她曾经无比眷恋,而今却万分憎恶的脸,终于消失了去。素袜仍是素袜,莲影仍是莲影,那帐中昏睡的人,亦终是昏睡不醒。

傅珂低平的眉眼向下压了压,压下了眸中的那一丝怨毒。

用得着她的时候,便对她百般驱使,凡事都由她这个女儿挡在前头。如今她回来了,被人当囚犯般地看着,身家性命任由旁人拿捏,眼睁睁看着风光都被别人抢了个干净,而她却只能永远缩在她那个所谓四姐的阴影下,像个乞儿一般讨好。

这时候,她最需要的便是郑氏的支持,有了嫡母在前,那个所谓四姐总要顾忌一些。可谁想郑氏却变成了傻子,除了吃和睡,便只是发呆,一整天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初时,傅珂还以为郑氏是在做戏。然而没过多久她便知道,郑氏是真的傻了,心智之弱还不如稚儿。

她犹自不信,亦曾多次冒险试探,用针刺、打耳光、掐她身上最隐秘的地方。

然而,郑氏除了会叫一声痛。便再没其他的反应。

在最需要她这个嫡母出面的时候。郑氏却成了傅珂最大的累赘,不仅是身体上的,亦是精神上的。

她从没有恨过一个人,像恨郑氏这样的深。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狠心。总会弃自己的女儿于不顾?

当年改嫁傅庚时。郑氏便想要将她留在程家。那程家穷得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她竟也忍得下抛下女儿而去。后来进了侯府,郑氏又拿她当枪使。利用完了便任由她去了山东,这两年多年,信都写得寥寥,根本便没管她这个女儿的死活。

好容易她熬到了回府,郑氏却又变成了这样,一点忙也帮不上。

傅珂狠狠地捏住了针。

早知如此,当初她又何必豁出命去帮郑氏?她为郑氏做了这么多,如今不过想求一点点回报,却已是再无可能。若郑氏现在还好好的,有她帮忙筹划,那冷峻昳丽的孟三公子,这般天赐良缘,说不得便能落到她傅珂的头上。便是婚事不成,搅黄了它,让她的所谓四姐得不着好姻缘,亦是好的。

而现在,她的四姐终身有靠、前途光明,而她这个侯府嫡出五女,却只能坐在这阴暗的、弥漫着腐烂气息的房间里,陪在一个活死人的身边。

傅珂用力地刺下银针,带出一根细长的月白丝线。

现在的她,除了做这些事情,已经再无别事可做了。而每思及此,她的心底便会泛出深深的寒意,仿若那床上躺着并非郑氏,而是傅珂自己。

傅珂忍不住打了个颤。

她不想就这样慢慢地腐烂下去,像郑氏一样毫无反抗之力,一辈子受继父与继姐的压制,最后无声无息地老死于深深的后宅,终生与显贵风光与缘。

她绝对不要这样!

傅珂蓦地停住了针线,握着袜子的手轻轻地颤抖。

她不能太急,一定要沉住气。

她深深地吐纳了几息,重又开始缝制袜子。

现在她能依仗的,唯有她自己而已,所以她一定要走得稳、走得慢,尽可能不引起傅庚的怀疑。再者说,凭她现在之力,已经根本动不了傅珺分毫。

所以,她首先要做的,还是尽量与傅珺修好关系。

人只有在没有防备的时候才会露出破绽,就算不能让傅珺露出破绽,修好关系对傅珂亦是只好不坏,若能就此软化傅庚对她的态度,让傅庚为她择一门不输于傅珺的婚事,就算再是憋屈难忍,她亦是能忍下的。

傅珂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低平的眉宇终于渐渐舒展了开来,面上亦换过了一个浅淡的笑意。

除了傅珺,傅璋与傅庚那里她亦不能放松,待手里的袜子做完,她接着便要给他们做一副扇套儿,再一个笔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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