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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562)+番外

却见二人在凉亭里坐了下来,便将丫鬟皆遣了下去。那刘氏便笑道:“是我的不是,来的时候没瞧日子,贵府这会子正忙着,倒是扰了表妹了。”

崔氏掩唇一笑,道:“表姐也忒煞客气了,前头也不忙,您来了我还能出来散散呢,也能舒坦些。”言罢她顿了一顿,又向左右看了一眼。方道:“我也不跟表姐绕圈子了,您说的事儿,我已经说予我们老爷了,只事情成不成却难说。您也晓得的,三老爷位高权重,未必能听得进我们老爷的话。”

刘氏闻言便叹了一声,道:“这份情我记下了。表妹说的我都懂,只我们老爷总盼着有个出头之日,我这也是没法子了,才求到表妹这里来。”

崔氏便道:“姨父姨母待我极好。这个忙我一定会帮。只可叹如今世族衰落。若不然便凭我崔家之力,表姐夫也断不至于如此。”

刘氏便也跟着感叹了两句,二人言来语去说得皆是崔家之事。傅珂在旁听着,一颗心便稍稍放平了些。

方才刘氏的表情实在怪异。由不得她不多想。如今看来她是有些杯弓蛇影了。想刘氏一个破落户。能与她这个侯府嫡女有什么关系?

心中正如此作想,却听那厢刘氏话锋一转,又向崔氏道:“那另一件事。你又是如何看的?”

崔氏便向四下看了一眼,声音压低了几分道:“我瞧着是有些难说。”

“这是怎么说的?”刘氏问道,神情微有不解,语声却压得极低,“她虽是嫡女,只谁不知她什么来头?又不是亲生的,还真要当侯府嫡女供着不成?不是我说,这京里的好人家谁会看得上她?长兴伯世子配她正合适。”

崔氏忙“嘘”了一声道:“你小声些。”说着她又微叹了口气,道:“你说得如何不是?不是我说,以这一位的身份,能攀上长兴伯世子还是她高攀了。只是此事我不好多口,我到底也是她伯娘,我看你还是先探探老太太的口风吧。我瞧着,此事若是老太太准了,便有了七、八成了。”

“哟,这不会吧?”刘氏面露惊异,低声道:“那位爷跟老太太不是不对付么?怎么老太太应下倒能有七八分准了呢?”

崔氏便轻笑了一声,提了帕子拭着唇角道:“你也不想想,她为何会在山东一住就是两年?那是她当年算计到那位爷的亲闺女身上去了,所以才被赶出了府去。如今那位爷只怕也头疼得很呢,若这时候老太太提了长兴伯府的婚事,以那位爷的性子,没准儿他就应下了。总归有老太太在前头顶着,别人要怪也怪不到他头上,他也乐得了却一桩烦心事儿不是?”

刘氏恍然大悟,笑而不语。

崔氏又轻笑了一声,道:“今儿这日子口老太太恐不得空儿,过几日表姐再来,到时候寻个机会把话儿递过去,老太太若是点了头,这事儿便成了。想那长兴伯家里得了这头好姻缘,可不得好好谢谢您这个大媒人,您求的那幅字儿便也能得手了。”

刘氏喜得眉开眼笑,道:“托表妹吉言。说来这也是运气使然,叫我偶尔知晓那吏部鲁大人酷爱黄道元的字,偏那长兴伯手里便有一幅,我这才起了这个念头,这也是天无绝人之路。若果真此事得成,那幅字便可到手,到时候鲁大人再帮着我们老爷说项说项,我也不必总来麻烦表妹了。”言罢便望着崔氏,二人相视一笑。

傅珂缩在花丛中,紧紧咬住牙关,脸白若纸、神情扭曲。

这二人口中所言的“侯府嫡女”,除了她傅珂,还会是谁?

那一刻,她真恨不能立刻冲出去撕了这两人的嘴。

一幅字,仅仅为了一幅黄道元的字,这两个贱妇便在背后这么算计她!

长兴伯府?那不就是个破落户?一家子五、六房的人挤住在一起,家里的姑娘出门应酬,身上的头面从没超过三种,且来来去去就那几样儿。上回怀恩侯家里摆宴,长兴伯府六房的一个女儿差点闹出丑事来,最后被怀恩侯家的小孙子讨回去做了小,满京城的高门谁不是当笑话看的?

还有那个所谓的长兴伯世子,那就更是个大笑话了,有传闻说他好男风,常往小倌馆里走动,又爱捧男旦戏子,总之就是个纨绔子弟。

这样惫懒下作之人,比起温国公府俊美的三公子,便如泥污朽木与珍珠美玉相比,相差何止万里?

一时间傅珂只觉得心头刺痛,手脚一片冰凉。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人要在背后这样议论她,还要将她与一个京城破落户的儿子扯在一起?就因为她不是傅庚亲生的,便能叫人这样轻贱了去?就因为她少了几滴傅家的血脉,便只配与长兴伯世子这样的腌臜货色为伍?同是侯府嫡女,为什么她那个所谓四姐就能又封郡主、又得良缘,而她傅珂最多也只能拿来换别人手里的一幅字而已?

这些人到底凭的是什么?

傅珂捏住衣角的手指已经暴起了一团团青筋。

但凡傅庚待她好一些,这些贱妇又如何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算计于她?但凡她那个郡主姐姐能对她略略假以辞色,谁还敢拿她的婚事当筹码?

那一刻,满腔恨意轰地一声窜上头顶,直让傅珂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第606章

东风携来湿润的气息,荼蘼架下,翠叶如荫、暗香袭人。然而,这温软甜和的初夏风致,傅珂却一点也感觉不到,甚至就连那亭子里的人是何时离开的,她也不知道。

她觉得冷。

那冷意直渗到骨头里去,又在骨头里淬上血肉、沾上怨毒,变成灼人的烈焰,烧向她的四肢百骸。

那一刻,她眼中的世界,是一片血色的殷红。

然而下一刻,她忽然便是一笑。

很好,这所有一切,真真是好得很。

她就知道,她的隐忍内敛、她的委曲求全、她的谨小慎微,这皆是无用的。她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再加上一百二十分的心,亦换不来一丝真正的父爱与关怀,更换不来一个真正高贵的身份。

傅珂唇边笑意渐冷,双眸如淬毒火。

既是如此,那她又何必再忍?

最多不过是鱼死网破罢了。

她的唇角勾着一抹冷笑,望着空无一人的凉亭,唯有一双眼睛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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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珺坐在秋夕居的西次间儿里,望着靠坐在床头的郑氏。

郑氏还是老样子,谁也不认得,见傅珺来了,她也只是痴笑地看着来人,并没话说。

她比之前又瘦了些。据服侍的婆子说,白天时还好。到了晚上郑氏却总做恶梦,有时候整晚也睡不足一个更次,虽也吃着大夫开的助眠汤药,却是收效甚微。

面对这样的郑氏,傅珺已经激不起任何情绪了。她沉默地坐在案前,看着郑氏在阳光下玩她自己的影子,又拿了布老虎捏弄,跟个孩子似的,她只觉得怅惘。

坐了约十分钟后,她便离开了这令人压抑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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