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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599)+番外

众人寂然而视,连一声咳嗽也无。

此时,满座中人唯有褐衣人未曾说话了。

玄衣人布巾下的眼珠缓缓转动,凝在了那褐衣人的身上,却并未开口发问。

良久后,一道嘶哑的声线响了起来:“联调司查三尸案,目今无果。”

这人看身形年岁应该不大,可他说话的声音却如同刀片刮铁一般,听得人牙酸。且其对玄衣人的态度亦颇为疏冷。少了旁人的那种噤若寒蝉。

此人似与玄衣人一样,亦是极不喜多言,只是,这几个字透漏出来的意思。却叫玄衣人身上的气息有了些变化。

“细说。”玄衣人以食指轻扣桌面。戴着麂皮手套的手指触及木质桌案。发出沉闷的声响。

“案涉七省,死逾三十,夫妻同死。女一尸两命。”褐衣人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在查镖行。”

“镖行?”青衣人插口道,毡帽下的眉头浓浓聚起,“案涉七省,此案是流窜作案;查镖行,是因镖行中人常年四处奔波?”

自褐衣人口中寥寥数语,便能分析出如此多的信息,这青衣人不仅武功很高,其思维也相当敏锐。

褐衣人点了点头,再不肯多说一字。

玄衣人的眼珠又动了动:“甚好,容后细报。”

褐衣人闻言便起了身,向玄衣人揖了一礼。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右臂似是受过伤,不大能抬高,揖礼过后,他又沉默地坐回了位中。

玄衣人便向青衣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青衣人立刻站起身来,沉声道:“复我故国,兴我南山。”

“复我故国,兴我南山。”众人同声道。低沉的声音如同闷雷,被密合的门窗拢住,显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黄袍人第一个站了起来,向玄衣人施了一礼,随后便走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前门处。

约摸一刻钟后,蓝袍人也起身离开了,却是从宅院的后门离开的。

这些人离开的顺序似是预先安排好的,平均间隔时间为一刻钟,且每个人离开的路线都不一样。

灰衣人是第四个走的。

他自院子的后门而出,此处出门便是一条丁字型路口,他走的是左边的那条小巷。

小巷细而长,很像是大宅门里的那种夹道,只是,这条夹道却要破旧阴森得多,道路两边亦非整齐的青砖高墙,而是弃置多年的荒宅,墙颓垣断,长满了荒草。

穿过夹道便是大功坊最为偏僻的胡姬巷西岔口,需得再往前步行至少一刻钟,方能见到人迹。

灰衣人在巷中便已褪去了面上布巾,又将外头的灰色长衫也脱了。

小半个时辰后,当孟钊转出大功坊正中的牌坊,坐上自家干净舒适的马车时,他已是一身墨色绣竹叶纹长衫,披玄色狐狸毛大氅的打扮,眉眼之间威严赫赫,俨然一副官老爷的气派。

背靠着玄紫蜀锦坐垫,手捧着紫金仙人盖手炉,孟钊长长地呼了口气。

额上的冷汗早已干了,然后背的湿冷之意,却直到此刻才略有缓解。

思及方才种种,孟钊的眼神变得阴鸷起来。

什么狗屁复国,什么南山遗族,什么主上属下,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若非心有所图,他才懒得搭理这群蛇鼠一样的家伙。

忆起玄衣人那倨傲的态度,孟钊阴鸷的眼神中便又多了两分讥诮。

就凭这几个人还妄想复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复国是要兴兵打仗的,连兵马都搞不到,谈何复国?更何况宫变那晚还折损了最精锐的高手,落到现在还需得他出马策动五军营的人,就算他策动成功,这么点儿人手也根本达不到复国的目的。

思及此,孟钊的脸色变得更为阴沉。

他好容易才得了主上信任,跻身组织高位,手里也总算有了可用之人,可他万没想到,他这里才一动手,便被他那个好弟弟一招破了局。

孟铸做寿,这是多好的时机,他使动的又是埋在府里近一年的暗桩,便是那个叫如月的丫鬟。他交待下去的任务并不复杂,不过是盗一封信并一块印而已。说实话,若非前些年孟钊不慎被老国公爷抓住了马脚,这事儿他自己都能做得。

只可恨孟铸防他防得死紧,从不带他往外书房去,一应印章等物又收得隐蔽,如月也是查了好些日子,才查出了一点端倪,谁想方一动手便折了进去。

所谓时运不济,想亦如是。

孟钊阴沉的面色中,渐渐掺上了几许悲愤与怨怼。

老天待他何其不公?

明明他才是嫡长子,理应得继世子之位;论才智、论能为,他比孟铸强了何止一点半点?可他却偏偏生不出儿子来,待想要动手夺位之时,却又被老国公爷抓住了手。

而这一次,他手里虽有人手,却也只敢挪用其中一人而已。而即便如此,还是被那所谓的主上知道了,差一些便惹来大祸。

第648章

这般想着,孟钊额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如月伏诛之事,温国公府一点端倪未漏,孟钊根本毫不知情。依原定计划,他与如月将在今晚会面,孰料如月早就死了,若非玄衣人点破,孟钊至今还蒙在鼓里。

难道说,除如月之外,温国公府还有另一个暗桩?

这念头一经泛起,孟钊心里便生出些许不安。

连如月伏诛这等消息都能送出来,这暗桩的来头肯定小不了,说不得他的一举一动便皆落在那人眼中。

这想法令孟钊的后背又是一阵发凉,随后,心底深处便又涌上一种锥心蚀骨般的恨。

这一辈子,他总是与最想要的事物失之交臂。

世子之位、孟铸的命,以及两年前的那场宫变。

若宫变之时他已在组织谋得高位,孟铸岂能坐享国丈尊荣?

可惜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得志的六品小官儿,每每还需仰孟铸鼻息,虽加入了组织,却始终摸不着法门,更不知组织暗中做下的那些事儿。

直待新帝登基,孟钊这才终有机会进入组织高层,并能够参加两月一次的秘密集议,他这才知晓,原来当初组织是选择了忠王刘竞的,为的便是扶助这个疯子登基,继而达到复立南山国的目的。

只可惜,刘竞时运不济,苦心设局却为英王刘筠所破,若非组织及早抽身,只怕丙申之变也熬不过去。

孟钊以为。他之所以被提拔,便是因为他有些军中的关系。如今组织的情况已是大为不妙,丙申之变后元气大伤,到现在也没恢复,迫切需要新鲜力量填补进来,孟钊也是适逢其会,方才有机会进入了高层。

只是,看今日集议的情况,主上对他已有不满,想是他用组织里的人去办私事。已是犯下了大错。

思及此。孟铸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

外有孟铸越加严密的防范,内又有主上不满,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怕是只能收敛些了。

不过。孟钊也并不着急。

很快便要选秀了。只要他的女儿能入得宫中。想必届时主上对他会更加重视。以组织的力量,复国或许无望,然助他夺回国公之位。却是大有可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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