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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626)+番外

这般想着,吴氏面上的笑容便有些走样,眼中精光一闪而过。而低着头的吴晚却一无所觉。自然,她目中的怨恨与不甘,吴氏亦是毫不知情的。

重阳节前两日,金陵城中已是一片金秋盛景,那街头巷陌枫叶醉红、银杏染黄,更有桐树飘落了一地的枯叶,西风拂过时,满城便有瑟瑟蛩音,有若琴韵,萧然中又添一抹寂寥。

涉江已经回来了,宋夫人的病情亦有好转,这个节日傅珺的心情尚算不错。

说起来,重阳在大汉朝也算是个重要的节日,虽无登高风习,重阳糕却是有的,亦有茱萸插门扉、小儿点朱砂、女子戴菊花的习俗。

对于最后一个风俗,傅珺表示欣赏无能,却也架不住沈妈妈并涉江等人一脸欢喜,又有孟渊大手笔买花哄傅珺开心,那一盆盆名贵的金带围、海棠/春/、青心白、一捻红,流水似地往临清阁里搬,弄得廊前檐下摆满了各色名花。

傅珺已经排查完了手头所有的色盲患者,却是一无所获,如今她亦是闲来无事,又实在不愿叫这些造物精灵毁在自己手上,因此,除了那株洒金秋海棠外,最近她又在学着莳弄这些娇贵的花朵,日子过得倒也充实。

这一日,自素心馆回来后,因见天气尚好,阳光金灿灿地铺洒在中庭,傅珺便叫人将花儿皆搬至廊下晒太阳,她自己便捧了卷《藏钩会抄》读起来。

这书乃是秦末一位无名氏所著,书中内容却是涉及由秦至唐八百年间各类博戏,从投壶到射覆,从斗草到百索,无论入流不入流,书中尽数收录,作者显然精于各类史料,前因后事细加述说、信手拈来,写得十分有趣。

此类杂书最为傅珺所喜。她手不释卷,从上晌一直读到下晌,直至窗前光线渐暗,她抬起头来,这才发觉窗外的天已经阴了,铅色的云块沉沉压着,槅扇里拂来一阵风,飒飒凉凉,含着几分水意。

傅珺探身往窗外瞧去,却见栏杆上晾着的衣裳早收进来了,涉江正立在廊下,轻声指挥着小丫头们将盆花挪至暖房,廊庑的转角处,青蔓亦正领着两个小丫头往沈妈妈房里去,小丫头的手里端着铜碳盆儿。

“娘娘,天也暗了,这书明儿再瞧吧。”绿萍的声音响了起来。

傅珺将书搁在案上,回首笑道:“便听你的。”说着又向外头张了一张,道:“这天气真怪,上晌还是大太阳天儿呢,这会子却像要下雨似的。”

她这里说着话,那厢便见院子里的小丫头忽然一齐跑了起来,有人便道:“下雨了,这雨来得好急。”

随着她的话音,便见一道道透明的银线自半空里落下,不过几个呼吸间,院子里的地便湿了。

“娘娘,请容婢子关了窗。”绿萍轻声说道,人已经走上前来,探手便将窗屉子合上了。

绿藻此时亦进了屋,手里拿着个火折子,将烛台上的红烛点燃了,笑道:“一关了窗子就黑得很,婢子先点着灯吧。”

傅珺笑着点了点头,自去坐在了榻前。

第678章

窗外的雨声一阵急似一阵,槅扇前的门帘已然落下了,偶尔一阵风过,掀起锦帘,便会带进一阵微湿的雨意。

傅珺坐了一会,见无事可做,便站起身来道:“我去暖房瞧瞧花儿去。”

绿萍与绿藻一听此言,忙都搁下手里的活计,一个上前打起锦帘,一个便扶着傅珺的胳膊,主仆三人转出槅扇,跨出了房门。

暖房便设在东厢,是孟渊前些时候叫人收拾出来的,因有个大大的窗户,采光采暖皆好,很是宜于养花,那些盆花此刻皆置在花架子上,傅珺便取了一方干净的布巾,一盆一盆地去抹那花叶上的浮灰。

她这里才抹了两片叶子,便听见门帘响动,转首看去,只见孟渊正立在门边,淬冰般的眸子里含着一丝笑意。

“我也想你这时候该回来了呢。”傅珺一面将布巾交予绿藻,一面便笑吟吟地迎了上去,柔声问道:“外头下雨了,你淋着没有?”

“不曾。”孟渊沉声道,人仍旧立在门边,高高的个头修长而挺拔,发髻几乎触到门框。

傅珺仰首向他望了一眼。

他的声音里像是含着些情绪。

只是,他恰是逆光而立,从傅珺的角度并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盈盈一笑,方想开口说话,孟渊已经沉声道:“我先回外书房处理些事情。”

傅珺略微怔了怔。

既是要去书房处理事情,为何不直接过去。反要先回房?

“就想先回来瞧瞧你。”孟渊又道,如同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声线,回荡在傅珺的耳畔。

她掩唇轻笑,又向廊下侍立着的丫鬟们瞄了一眼,方轻语道:“既是瞧过我了,你就快去忙正事儿吧。”

似是被她这娇柔的语气感染,孟渊的声音里便有了笑意:“那我先去,晚上回来用饭。”

傅珺轻轻“嗯”了一声,孟渊便转身走了出去,修长的身影破入重重雨帘。很快便消失在了院门处。

直到此时。傅珺的眉心方蹙了蹙。

然而,这轻蹙的眉心亦只聚起了一瞬而已,待绿萍与绿藻回到暖房时,见到的仍旧是浅笑盈盈、神态怡然的傅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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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落在素面杭绸伞上。那声音急且密。宛若行军时催得人心焦的鼓点。瑟瑟秋风带着彻骨寒凉。和起雨丝扑面而来,直叫人心底发凉。

吴钩此刻的心便似这秋雨一般,冷得要发抖。

孟渊脸色阴沉。浑身的气息都如铁铸,比在战场上亦不遑多让。吴钩相信,若这府里没有郡主娘娘在,那位晚姑娘只怕这会已经香消玉殒了。

念头及此,吴钩实在很想摇头。

何苦呢?又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好好的一个姑娘家,何苦要来招惹这位“疤面煞”?她一定不知道,在西北一地,疤面煞这三个字是能止小儿夜啼的。且这止的还不只是大汉朝的小儿,契汗小儿对这三字惧怕更甚。

连凶横的黑甲军见了孟渊都要掂量三分,这位晚姑娘是不是嫌命太长了,竟泼了胆子去算计人,也不看看自己头上长着几颗脑袋。

“还没醒?”孟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刀子刮骨头,刮得吴钩浑身都疼。

他将手里的伞举得更高了一些,遮在孟渊的头顶,口中回道:“楚刃才报的,说是醒了一回,吐了,又晕了。”

孟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不耐,眉头也皱了起来。

“打醒。”他简短地道,语气中除了厌恶再无其他。

吴钩立刻应了声“是”,又向旁打了个手势,一个着劲装的黑衣女卫利落地单膝点地,旋即便闪了出去。

此时,他们已经行至了菡萏渚,由此处往前数十步,便是拢烟小筑。因这两处有些偏,拢烟小筑里又养了不少香獐、鹿、兔子之类的野物,故向来鲜有人迹,孟渊喜此处清静,每次便都拣着这条道儿回临清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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