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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634)+番外

这个老狐狸。刘筠忍不住心中腹诽,沉沉的目光自张阁老身上扫过,又往其他几位阁老身上看了看。

那几位亦是低眉垂首,坐在那里连动都不动,看样子是打定了主意死不开口。

这一刻,刘筠实在很想拍案而起。

朝会上死气沉沉,下了朝还是人人如死,这些阁老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这是要跟他往死里耗的意思。

一个“打”字就这么难说出口么?

刘筠已经把意思透过去了,他就不信这帮精明似鬼、油滑如奸的阁老们,会看不懂他的意思。

不过就是怕担责任罢了。

契汗可是块硬骨头,啃起来没准儿就得磕掉几颗牙,然而以大汉朝如今的状况,若是不狠下心来打一仗,往后只会越加艰难。

刘筠忍不住磨了磨牙。

他知道这些阁老们怕什么。这一仗若是打赢了,那自是能为大汉朝带来数十年乃至百年的繁荣昌盛,可若是输了,那可就是个“穷兵黩武、国破城倾”的千古骂名。

在没有十成把握的情况下,这群人精自然是一个个牙关赛蚌壳儿,根本撬不开。

“怎么?朕问阁老们的意思,阁老们这又是什么意思?”刘筠淡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语声中仍是听不出喜怒。

“臣等万死,皇上恕罪。”六位阁老齐齐起身,同声而出,整齐划一的苍老声音瞬间在大殿中回荡着,听得人头皮发紧。

“无罪,无罪,都坐下吧。”刘筠抑制住扶额的冲动,眉头却忍不住跳了两跳。

从两个月前起就是这样,无论刘筠怎么问这几位阁老,都问不出一个准主意,每个人说出来的话都是云山雾罩,动不动圣人云、子曰,一个圈子能兜完上下几千年。而若刘筠稍有不虞,这些人就立刻请罪,然后就一个个摆出个死人脸来半句话不说。

刘筠现在有些明白前朝那些暴君是怎么来的了。有时候他也很想打人,若在军营他早这么做了,可此处却是承明殿,一国之主不比一营之将,行事自是有祖宗法度为准。

这一刻,刘筠深恨祖制里那句“不辱人臣”之语。

“罢了,几位阁老先回去吧,西北之事,容后再议。”刘筠终是熬不过这几位人精,当先松了口。

六尊大佛立刻恢复了活气儿,齐齐起身向刘筠躬身告退,一个个风度潇洒、大袖飘飘,仙人似地鱼贯退了出去。

望着空下来的殿宇,刘筠觉得十分烦躁。

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若到了明年,情况只会更糟,户部尚书谢阁老平时不说话,一说话就哭穷,问他要点儿银子就像要了他的命似的。

想到这里,刘筠终于下决心似地向下一挥手,朗声道:“来人,给朕将汤学士叫回来,再宣五军营孟将军。”

“是。”邓成海在殿门外高声应了一声,忍不住抹了把头上的热汗。

汤学士便是兵部尚书汤贺,亦是武英殿大学士、当朝阁老。这才把几位阁老送出去,一转眼又要叫人回来,邓成海十分迷糊,不明白皇帝陛下又想要做什么。

不过,君心本就难测,邓成海也只敢转了个念头,脚下已是疾走如风,径往宫门而去。

第687章

立冬后不几日,一个消息便在京中高门渐渐传了开来:

五军营又要班军了。

只是,这一回的班军却不同以往,不是各卫所军队进京,而是各卫所军队进发辽东紧急冬训,冬训的时间很可能长达数月,且班军的卫所数量亦较往日为多,官兵人数逼近三十万。

如此大规模的班军,在建武朝尚是首次,便是景帝时期亦不多见,因此兵部极为重视,兵部尚书倪阁老亲自调拨各地军队,内阁也拟定了章程。

作为五军营提督,孟渊自不可缺席,数日后便需带领一众将官前往辽东,待冬训后再带队返回,届时便由班军人马与现五军营官兵对调。

从金陵到辽东路途遥远,孟渊这一去,寻常没三、四个月是回不来的,却是连年也没法在家过了。

自成亲以来,这还是他头一次去那样远的地方,且离开的时间还如此之久,傅珺心中十分着紧,亲自督促吴钩等人收拾东西,旁的不说,药材先要备好,还有过冬的衣物亦要准备起来。

“青蔓,你去寻些素净的丝绸料子来。”临清阁的明间儿里,傅珺吩咐道。

这两年她也听孟渊说过,班军集训虽不会真的打仗,但刀剑无眼,每年都会有士兵受伤,还死过人。她便想着要为孟渊做几身丝绸里衣,据说这种里衣能有效阻止古代弓箭的攻击。

青蔓应诺一声退了下去,傅珺便又唤涉江:“你去将药材点一点。尤其是治伤寒感冒以及治冻伤的药,一定要带足了。”

涉江亦领命而去,傅珺又叫小丫头们去找阿九,她还想购些上好的伤药,少不得要请外院管事帮忙买。

孟渊跨进院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一片繁忙景象,大丫鬟、小丫头们走路都是小跑,每个人皆被傅珺支使得团团转。

孟渊眸中便漾起了一丝笑意。

“爷回来了。”廊下传来小丫鬟见礼的声音,傅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孟渊已经大步走了进来。门帘开合处。带进来一股冷风。

“在忙什么呢?”见傅珺的纤纤细指上还串着顶针,孟渊便拉起她的手坐在案边,低声问道。

傅珺的脸有些发红,轻声道:“我想给你做几件里衣。才缝了两针。”一面说着。一面便将笸箩往身后掩了掩。

那衣料裁得横七竖八。针脚也粗得很,她这手针线活儿实在不大能见人。

孟渊眸中喜意闪过,长臂一伸。傅珺身后的笸箩便到了他手里,垂首看着里头玄青与墨绿的衣料,他的心里已是一片温软。

“多谢你。”他拣起衣料细看,眸光灿烂如星。

“呃……先说一声儿,我那个……针线活儿不是很好。”傅珺支支吾吾地道,脸上越发地热起来。

她在这方面实在天资有限,孟渊摊上她这么个不事女红的老婆,也算他运气差。

孟渊诧异地看着手里的衣料,挑眉笑道:“我觉得甚好。”说着还将衣裳翻过来看了看,那神情竟然十分满意。

傅珺被他这态度弄糊涂了,看了看那件衣裳。

就算那是她自己做的,她也必须承认,那针线活确实很糟糕。

“你真觉得好?”她抬起头问道。

望着眼前的如水明眸,孟渊眸中笑意更浓:“是真的好。”说罢他便牵起了她的手,语声柔和地道:“小时候,我娘也常给我做衣裳,后来她眼睛不好,我便不叫她做了,再后来进了国公府,那针线房做的衣裳……”

说至此处,孟渊身上的气息有一瞬间的冷,旋即又敛去,语气却变得淡漠起来:“那衣裳……并不那么好穿,从十岁时起,我只穿成衣铺子里的衣裳,里衣皆是军营里发的,那针角可粗得很。”

看着孟渊冷淡的神情,傅珺心头微微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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