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庶庶得正(693)+番外

傅珺向她一笑,回身行至张氏身边,笑容清淡:“大伯娘,我们走吧。”

张氏掸了掸衣袖,起身淡笑:“那么,我便送娘娘出去吧。”

她话音未落。楚刃与秦剑已然到了眼前,若有若无地挡在张氏身侧,将她身旁的刘妈妈隔了开来。

刘妈妈微微转身。想要绕过去扶着张氏,不妨一道无波的声线传了来:“止步。”

极冷的语声,肃杀寒凉。

刘妈妈心底一颤,抬头看去,见说话的是傅珺身边的一个女卫。

她这里正有些愣怔,只见那女卫微一抬手,刹时一股大力袭来,刘妈妈站立不稳,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直退到小几旁才扶着椅子立定,再去看时。却见张氏已经被郡主府的丫鬟们围随着,一行人步出了正房。

犹豫了片刻。刘妈妈抬手抹了把冷汗,终是没再跟出去,而是返身转过槅扇,自侧门去径去后罩房不提。

此时的傅珺,堪堪行过正房的石阶,阶前摆着几盆玉绣球,白色的花朵半合半开,氤氲着一缕菊香。

素云的一角青裙便停在这白花处,垂首躬立,候着傅珺她们行过。

傅珺瞥眼看去,只见素云手里捧着托盘,上头搁着一只玉色瓷盏。

“祖母还在用着燕窝汤么?”她笑看了素云一眼,去问一旁的张氏。

依大汉律,庶民不得着锦衣,不得著玄色,不得配玉饰,张氏今日打扮得极简素,穿了一件栗灰乱云纹绞缬斜襟袄,那晦暗的颜色似晕染上了她的脸,给人一种灰蒙蒙、雾惨惨的感觉。

傅珺的这句问话,令那层灰雾略有几分微动。

“是还用着。”张氏答得平淡,腰背挺直,目视前方,又补了一句,“所幸大汉朝律法并无庶民不得用燕窝的规定。”

灰蒙蒙的雾气翻涌起来,倒搅起了一些波澜。

傅珺侧首,淡淡地看了张氏一眼。

看起来,撕破伪装的并不止侯夫人一个。

唇角勾着一抹淡笑,她当先转上了青石小径,众人沉默地走不多时,便来到了安宁伯府的后花园。

这所花园占地不算太广,却修筑得精雅,此际园中早已百花凋残,野草铺地、树叶微黄,不远处一池碧水被竹影掩去形迹,唯水声在风里作响,和起万叶秋声。

白芍与青芜守住了两头院门,秦剑与楚刃仍是近身侍立,劲装佩剑,面容肃杀。

傅珺停下了脚步,望着前头那两丛翠竹出神,一时间不曾说话。

张氏向两旁看了看,微眯的眼角便夹住了一丝讥讽,语声若秋风般寒冷:“郡主娘娘好大的阵仗。”

刘妈妈被拦在外头的情景,她自是瞧见了,此时终是忍不住出言相讥。

傅珺不语,纤纤素手探入袖中,取出了几封信笺。

张氏扫眼看过,脸色骤然一变。

“大伯娘倒是好胆魄。”傅珺说道,伸指弹了弹手里的信笺,语气有些慨然。

张氏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垂在袖边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盯着那信封细看了几眼,她又抬起眼眸,死死地盯着傅珺,像是在揣度她此刻的话语,又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傅珺却并未看她,转而望向那两丛翠竹,神情淡然:“大伯娘写给娘家阿兄的信,都在我这里了。”纤长的手指轻敲着信笺,虽说着阴谋诡事,姿态却是清雅雍容,若观景赏花,“您这安排得也算巧妙,叫娘家阿兄携江湖好手假扮山匪,于祖母她们反乡途中截杀二伯娘一家,大伯娘一家则以假死隐身,再改名换姓。”

说到这里,傅珺略略停顿,转眸凝视张氏,乌沉沉的眼睛里不含半分情绪:“至于改换身份之后的事,我猜着,必是复仇那一套了。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您连住处都找着了,想是要在京城长驻,一点一点地完成您的复仇大计。而您的复仇对象,说不得便是我爹与我外祖父,抑或是整个傅氏家族,我猜得对么?”

第754章

庭院里回荡着傅珺的话语声,飒飒秋风拂过,拂出满院的寂然。

张氏的脸色渐白如纸,双唇乌青,发丝在风里打着颤。

傅珺说得一丝未错,这的确就是她安排的计划。

在圣旨下达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这局面盘活。

她真的不甘心!

她无法坐视她的孩子们从此后只能与贩夫走卒为伍!

不得入仕也就罢了,连书也不让读,这不只断了他们长房的出路,亦令得她的子子孙孙,都必须仰仗二房的鼻息过活。这是她最无法忍受之事,她绝不会认命,她的出身不允许她认命,她的骄傲更是不允。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通,她偷偷送回娘家的信,为何全都落在了傅珺的手中?

这是怎么回事?

若她的信尽皆被傅珺截下,那她收到的回信又是谁写的?那上头的字迹就是娘家阿兄的,难道,那竟然也是傅珺叫人仿制的不成?

张氏的瞳孔有瞬间的收缩,紧抿的嘴唇绷出一道深深的纹路。

她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若她的所作所为皆被傅珺查知,那么,她究竟被人盯着多久了?她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尽皆落在了这位郡主娘/娘/的眼中?

这念头方一浮起,冷汗已然湿透重衣,牢牢贴在了张氏的身上。

她自忖谋划得隐密,此计乃是她与自家兄长悄悄定下的,连张阁老都没惊动。她当时想的便是,就算有人盯着阁老府,想必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那个没有功名在身的兄长。

开始计划的时机她选得极好,正是傅庄等人受审之时。彼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傅庄及其党羽身上,根本不会有人在意她这个罪臣之妇的存在。

可她万没料到,她自以为隐蔽的一切,竟全都在旁人的掌控中。

“大伯娘想是疑惑,此事怎么就被我知道了,是么?”傅珺语声轻柔,将书信随手递给了一旁的楚刃。

张氏的眼睛直勾勾地粘在那叠信上,缩进袖子里的手指节屈张,却终是一动也未动。

与郡主娘娘相比,现在的她,恐是连蝼蚁都不如的。

傅珺举起衣袖,轻轻拂了拂腰畔的玉蝶禁步,侧首望着院墙。那墙上青砖叠成菱花,每一片花瓣都染着夕阳的余晖,陈旧而又沧桑。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大伯娘不简单了,故才会派人盯着大伯/娘/的一举一动。说起来,大伯/娘/的这个局,自当年巧云被塞进三房之时起,便已行下了第一步。”她漫声说道,语气里有些怅然,亦有些微凉。

那还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时候,一切皆还不曾发生,那个悲伤的冬日亦尚未来临,她的身边,还有着这世上最温柔的呵护。

然而,这一切终是消失了,如同一个美丽的汽泡,“啪”地一声碎裂,留下的,是无尽的哀痛与悔恨,与她如影随形。

“郡主娘娘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这满含着冰冷的声音,拉回了傅珺的心思绪。

上一篇:闺宁 下一篇:良陈美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