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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庶得正(696)+番外

张氏并不想走。

她还有话要说,她还想再见她的孩子们一面,与他们说说话。

可是,她的半边身子已经麻了,喉头更是酸麻难当,她知道,这是那个叫楚刃的女卫施了手段。

在这般武力面前,张氏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任由楚刃将她扶出了花园。

眼泪顺着面颊滚滚滑落,冰凉而苦涩,复又被风吹干。

那一刻,没有人顾及她的感受,更无人去怜惜她此刻的心情,一如当年她算计别人、轻取他人性命时,也从不会顾及他人的感受一般。

张氏微微阖起了双眼。

她终是有些悔了。

只是,这悔意来得太迟、太迟,迟得她连最后再见孩子们一眼,亦再无机会。而此后的余生,她只能枯守在寂寂的庵堂中,远隔红尘,孤单以终老。

秋风寒凉,脚下的青砖地坚硬而冷,这安宁伯府的繁华风物、绚丽秋光,自她的身旁匆匆掠过。

没来由地,张氏忽尔便想起了许多年前的往事。

彼时她方年少,亦曾想象过将来好景,良人相伴、儿女成行,携手笑看斜阳。

这样的美好她曾经得到过,然而却始终不觉满足,总想再要更多,直至此刻,终是一无所有。

眼泪重又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沾湿了她灰色的裙裾,落下点点泪渍。

那一刻,张氏的身上泛起一重浓浓的悲伤,便连西风亦拂之不散。

傅珺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后,无声一叹。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张氏如今就算后悔,亦是悔之太晚。

抬手揉了揉眉心,傅珺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在为张氏的事情而思虑谋算,如今尘埃落定,她也终于能好好喘口气了。

第757章

八月初六,黄道吉日,诸事咸宜。

侯夫人一行数十人,安然离开了京城。

临行前一天,傅庚将张氏意图半路截杀一事报予了二房,傅庭与崔氏皆是大为惊心,待听闻此事是被三房一手压下去的,崔氏更是收拾起了一切小心思,再也不愿对那些旧事探头探脑了。

比起自己一家子的命来,那些旧事轶闻已成云烟,崔氏是再剔透不过的性子,自是知晓孰轻孰重。

素云并苏娘子等参与毒燕窝事件的人,傅庚全权交予傅琛去处置了。这毕竟是他们长房的事,如今傅琛也算是一家之主,由他出面再好不过。

至于朝云,却是由傅庚亲自出手,安排她“身染恶疾”,送到了安宁伯府名下的庄子上,并没有跟随大队人马回老宅。不过,如今傅庭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故也没起疑。

为安全起见,傅庭临时更改了返乡路线,改走水路,傅庚亦亲自安排了官船,加派了不少伯府侍卫随行。

傅珺并没有出现在送行的人群中。

她对平南侯府实是无甚亲情,三房有傅庚一人代表便足够了,她不想再去看侯夫人的嘴脸。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便在那一天的晚些时候,郡主府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的人是傅珈曾经的大丫鬟珊瑚。

珊瑚早已销去奴籍,嫁给了一位年愈四十的乡绅做续弦,这门亲事是傅珈亲手安排的,故她对傅珈颇为感激,两下里倒是时常走动着。

珊瑚突然到访,令傅珺十分意外。

她这里颦眉凝思,青蔓便在一旁便鼓着腮帮子道:“娘娘若是不想见她,婢子这就把人打发走。”语罢又嘟囔:“什么阿猫阿狗也往郡主府跑,真不要脸!”

自上回张氏之事后,青蔓对整个长房都很没好感,此时自是无甚好话讲。

傅珺便笑了起来,道:“她许是有事,叫她进来吧。”

珊瑚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傅珺相信她此番定是有事。

青蔓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将人引了进来。

看样子,珊瑚应是直接从码头过来的,她身上那条雪青绣菊纹的马面裙上,犹自带着几分江水的潮气。

见礼过后,珊瑚便语声恭谨地道:“禀娘娘,民妇是替韩大太太来的,韩大太太叫民妇给娘娘捎个口信儿。”

说这话时,她清秀的脸半垂半敛,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儿。

韩大太太便是傅珈。

却不知傅珈要传什么口信,竟没叫韩府的人,反倒使了她以前的丫鬟过来。

傅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珊瑚一眼。

珊瑚的日子应该过得不错,穿章打扮很是不俗,那发上簪着的金钗上,明晃晃地缀着一粒东珠。

“说罢。”傅珺收回视线,语声淡然地道。

“是,娘娘。”珊瑚微微躬身,态度温驯,“韩大太太说,已经过去的那些事儿,她不会再计较,也请娘娘忘了,往后,请娘娘只当她死了,她也会当娘娘……不在了,这一辈子,最好再也不要见面。”

她似是有些忐忑,一面说话,一面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傅珈的原话想必不会如此客气,不过,她挑的这个传话人却是个聪慧的,婉转几句话,意思皆在言外。

傅珺微微点了点头。

割袍断义,倒也挑了个好时候。

难怪傅珈没叫韩府的下人来送信儿,韩家可是一直希望傅珈与勇毅郡主处好关系的。

“你告诉韩大太太,就说我知道了。”傅珺淡声说道。

既是路人,那些姐姐妹妹的称呼便也不必延用了,这样了断干净也好。毕竟是杀父之仇,傅珺觉得傅珈能做到这一步,已然是顾全大局了。

且,傅珺亦并不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她已经选择了一条路,便会坚定地走下去。而若将残酷的现实铺开,她傅珺与傅珈也从来都不是姐妹。

既是陌路,那便以陌生人的方式相处便是。

没了这一层无谓的亲情羁绊,傅珺只觉海阔天空。

傅珈捎来的口信,便如这辽阔天空下一片薄薄的云絮,倏然飘远,再留不下一丝痕迹。

时间静静滑过,很快便到了八月中旬,启程之日将近,傅珺一面忙着收拾箱笼,一面也收到了不少消息。

温国公孟铸终于上旨请封,定下孟澄为世子,圣上已然准了。

在旨意颁发前,皇后将裴氏叫进了宫里,不知说了些什么,众人只知裴氏是灰着一张脸回的国公府。

两日后,孟澄便被记在了嫡母裴氏名下,一应开祠堂、祭告祖宗、重写族谱等事,皆进行得十分顺利,孟澄有了嫡子身份,袭爵自是顺理成章。

随着此事尘埃落定,温国公府也迅速地分了家,如今孟瀚那一房已在长乐坊找好了住处,只待给温国公过完生辰后便搬过去。

如此结局,自是有些出人意料。

裴氏可是一心想要让孟瀚袭爵的,如今她不仅乖乖认下了孟澄这个庶长子,由得孟铸为其请封世子,且还在分家后便进了家庵静修,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出现在京城贵妇圈儿里了,这难免让人奇怪。

直到后来,傅珺才从孟渊那里听说,就在请封世子前不久,二房出了件了不得的大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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