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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风不偷月(123)

楚识琛急切地说:“亦思的一切没有结束,它需要你,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你也需要它,你的抱负从来不是在荒郊野外陪客户钓鱼。”

周恪森被戳疼了心窝子:“我如今就剩这点本事,就值这点行情,让你楚少爷见笑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楚识琛近乎恳求,只有挺拔的姿态维持着体面,“森叔,我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周恪森粗眉拧紧,吐字如钉:“原谅?你配合李藏秋诬陷我,侵害亦思的利益,凭什么要我原谅?!”

楚识琛求道:“过去是我浑蛋,看在我父亲的份上,森叔,再原谅我一次。”

周恪森好像累了,沙哑地说:“不用把你爸搬出来,对亦思,对你,我问心无愧,同样的话到楚喆的坟前我也敢说。”

楚识琛不肯放弃:“是我有愧,是我欠了你,森叔,求求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弥补……”周恪森忽然扭开脸,“你看看这条河。”

楚识琛向下望,这一段河面很窄,河心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周恪森说:“是不是瞧着挺干净,其实水里飘着好多杂草和浮尘,掉进去才知道有多脏。”

楚识琛:“森叔……”

周恪森从牙缝里挤出来最后一句:“所以,只有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才知道有多难受、多刺骨!”

彻骨寒心,没有感同身受,说弥补只会显得虚伪。

楚识琛捏紧了拳头,这个身份被他偷来,那曾经做的孽由他偿还,很公平。

周恪森比他预料中更倔,更强势,倒令他佩服,他认为周恪森不会瞧得起一个只知乞求的孬种。

天高路远,他来此一趟绝不会铩羽而归。

拳头一松,楚识琛抬手抚上栏杆,说:“森叔,被诬陷的滋味儿我尝过了,如果不够,我跳下去再尝一次。”

周恪森遽然一惊。

楚识琛长腿跨过栏杆,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

“嘭!”

碎冰飞溅,河面激起万重涟漪,转瞬间楚识琛坠入了幽深水中。

周恪森吓得愣住,手里的包“咣当”落地,奔下桥头的时候险些栽倒,他冲到河边大喊:“楚识琛!混账!”

四周跑过来一堆人围观:“有人跳河了!”

楚识琛身躯下沉,冰冷到极点的河水一刹那渗透了层层衣服,淹没他,涌入四肢百骸,像千万根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他好冷,太冷了,比沉入大海冷一百倍,一万倍。

他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丧失了知觉,只有无穷无尽的寒冷。

岸上传来阵阵呼喊,楚识琛睁开眼睛,清澈的薄冰被他砸碎了,水中细尘飞扬,模糊不已。

他奋力挣出水面,哗啦,周遭一片惊叫,周恪森伏在一米多高的岸上已经目眦欲裂:“楚识琛!你疯了!”

楚识琛气息紊乱,唇齿不受控制地发抖,一张脸冻得惨白,似冰雪若白玉,在阳光下淌着一道一道粼粼的水痕。

他疯子似的说:“有多难受,多刺骨,我知道了。”

周恪森竭力伸着右手:“抓住我!上来!你他妈给我上来!”

楚识琛抬起胳膊,握住了周恪森的手。

这只手温暖,粗糙,像老管家的手,像暗中与他会面的同志的手,像安全转移那天在码头上,与他交握告别的战友的手。

他被拽上了岸,周恪森一脑袋汗珠,慌张地脱下外套给他披上,骂得比在桥上更凶:“你这个王八犊子!万一出了事儿,我怎么跟你妈交代?怎么跟楚喆交代?!”

楚识琛只剩虚弱:“森叔……对不起。”

周恪森哽着喉咙,一口白气缓缓地吐出来。

四年憾恨,终于释怀。

第53章

楚识琛意识不到身体在剧烈地发抖, 河边的风一吹,头皮,脖颈, 手背, 裸露在外的皮肉一寸寸发紧, 像被人拧着、掐着。

鬓边的发梢冻住了,变得尖硬, 扎得耳廓充血般鲜红,楚识琛顾头难顾脚,皮鞋浸满了水, 踩在地上又湿又滑。

周恪森急得满头大汗, 蹲下去说:“上来!”

楚识琛问:“森叔, 你干什么?”

周恪森催促道:“你这样怎么走?!上来, 我背着你!”

楚识琛有些动容,他弯腰把周恪森扶起来,没撒手, 捉着周恪森的胳膊借力,说:“森叔,我都多大了。”

周恪森是土生土长的东北人, 知道这季节的河水有多冷,但他不知道楚识琛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坚强, 无奈地说:“你小子真是……”

每走一步,楚识琛感觉脚掌踩着刀刃,岸边很多碎石, 他咬牙道:“这条路有点难走。”

周恪森问:“能坚持么?”

“能。”楚识琛一语双关, “路再难行,我也会坚持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