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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前夫一台戏(出书版)(37)

作者: 电线 阅读记录

再抬头时,突然想起什么,满面肃穆一本正经道:“藏言道‘多子多胡’,避子药多桑身,坏肝损肾,不宜多服。”

“大夫说的什么?”我一时听的懵懂,全然没听明白他这口带腔之音说的是什么。绿莺也朦朦然,一脸疑惑。

那小郎中皱了皱眉,想了想,勉为其难地撸顺了舌头,一个字一个字生硬吃力道:“小姐可是曾常年服食避子之药?此类药多伤身子,坏肝损肾,还是莫要多吃的好。”

他不撸顺舌头还好,这般一撸直,我更加不知所以然,懵懂半晌,应他:“从不曾服食过。”

那大夫摇了摇头,一言不发收拾药箱起身,面无表情道:“我言尽于此,听与不听便是小姐自己个人之事。”

我一时默然,心中疑窦丛生……

信?不信?

半遮面?沉水香?

那鹩哥被灌了几次药后,果然嗓子复原,欢实地蹦上跳下,口中念念叨叨,恨不能将前阵子失身所憋屈的话一日全补回来,从早说到晚。一会儿念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诗,一会儿说些荒诞不经的情话,一会儿又哼唧些零散跑调的小曲,总之就是不肯消停。

起先家里姨娘和丫鬟仆从们瞧它好玩还围着逗逗它,后来发现这鹩哥话痨之势堪比山洪破堤,哗哗倾倒不见收,它说得不累,听的人倒累了,大家便一个两个也都散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左右无事,将它挂在窗前,左耳听右耳出一边倚在床沿翻《三国志》。

汤圆的白猫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悄无声息地轻巧跳上窗前案几,聚精会神瞪圆了眼,弓起背,一步一步蹑手蹑脚靠近那铜架子,眼见着蓄势待发一个虎跃便要扑向那鹩哥。

那鹩哥倒也不闪躲,只歪了黑压压的小脑袋对着那白猫咧嘴吼了一句:“喵!——”

那猫一惊,扑到一半,直愣愣便掉了下来,摔在窗脚下,爬起来嗖地一下便逃得没影没踪。

见它两只这般宝器一闹,我不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不想那鹩哥学得倒快,立马跟着也“噗嗤”了一声,我抬头不甚在意瞟了它一眼,便又接着低头翻书,却未料到这鹩哥“噗嗤”之后还有后话。

只听得它道:“噗嗤,主上计策甚妙,你我二人联手,众人断然始料未及,出奇必定制胜,只待时机成熟便可杀个措手不及。”

这又是哪里学来的戏文?说得这么连贯。

我漫不经心看了看小几一旁摆放的沙漏,绵密的白砂细如流水,不紧不慢通过那窄如虚无的漏颈,精确计算着每一时每一刻,分毫不差,不免叫人叹为观止。

正走神着,又听那鹩哥后续道:“只是,不知一朝事成之后,主上如何安排沈家?”

沈家?我右眼一跳。

“或抄或诛。”

四个字,心惊肉跳。

我一抬头,但见那鹩哥若无其事在架子上扇了扇翅膀,低头就着一旁水槽砸吧了两口水,抖了抖羽毛,鸟喙上沾着的清水溅得窗下案上压的宣纸一片狼藉。

寂静片刻,那鹩哥又开始滔滔不绝,只是颠三倒四,毫无章法。

“主上,属下如今两面潜伏,可谓冒死甘当内应,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沈家铺面分号一百六十一处,掌河运十八条线贩丝绸至六省……”

“自然是你的。”

“那座上之人可曾疑你?”

“从来不曾。”

……

我越听越沉,“沈家铺面分号三百六十一处,掌河运十八条线贩丝绸至六省”这数字一字不差,字字所指,除却我们扬州沈家,别无二号。

主上何人?属下何人?修什么道?渡什么仓?

“兵部、户部、吏部……”

“兵变之事无须你多虑……”

“此番逼宫,成败只看一举……”

兵变?逼宫!

我一下站起身,头晕目眩,书卷跌落脚边,直直砸上脚面。这鹩哥为宋席远所眷养,宋席远,宋席远……还有一人,是谁?

小郎中说:“小姐可是曾常年服食避子之药?此类药多伤身子,坏肝损肾,还是莫要多吃的好。”

皇帝陛下说:“敢问沈小姐这腹中胎儿是何人之子?”

“沈……霄?待乘雷雨腾云霄。好有气势的一个名字,嗯~?”

宋席远情深款款,深深一揖,道:“席远对沈小姐可谓一见如故,再见倾心!”

裴衍祯不疾不徐道:“古人有云: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我如今可算得巨隐隐于厨,真正算得是塞外隐士了。”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宋席远是如何得到的贩茶之权,贡锦之利?九公主对裴衍祯一往情深,皇家为何不指婚?裴衍祯为何娶我?……

不!我怎么可以怀疑他!为了我,他连性命都置之度外,我应该相信他!我怎么可以凭一只学舌之鸟的片面之词便怀疑他、否定他?

怎么可以?!

我必须做些什么派遣自己心中蔓延喧嚣的疑虑。“备马车,去裴府。”我一路疾疾穿过廊亭前院,一面叫上绿莺火速去安排,“我们这便去接孙少爷。”

裴家大门紧闭,门楣疏朗,金丝楠木雕的门柱泰然屹立,宝相庄严,过去只觉得这门柱都带着股不染尘世的清雅书香,今日却忽觉一股赫赫睥睨的森然威严之势,我捏紧手心,定了定神,叩响门扉。

不消一会儿,大门打开了一人宽,应门的是个面生的家仆,身材魁梧,见着我竟恭恭敬敬地唤了声:“沈小姐。”

我道明来意之后便要入内,那家仆一错身,不着痕迹挡在了我面前,应道:“可是不巧,老太爷和老夫人带了沈小少爷去庙里上香,不若沈小姐改日再来。”

我心中一沉,面上却只当如常,道:“无妨,眼见日已西斜,那寺庙想来就快闭门了,我既来了,便索性进去一面吃茶坐着等等。”

那家仆不愠不火应道:“老太爷说了,这几日持斋,夜里便就近住在庙里。恐是一时半日回不来了。”

“哦~不知去的是哪家寺院?”我往右走了半步,希图借着间隙看看内里。却不想那家仆眼疾手快地将那门扇又稍稍关上些许,似不经意,却恰恰遮住了我的视线。

“主子们的事,小的不敢过问。去的哪家寺庙实是不知。”那家仆一弯身,答的谦卑,滴水不漏。

“如此,我便改日再来。”我笑了笑,转身走回马车旁。

绿莺扶着我上了车,掩好车帘,窗外,残阳如血,远山如刃,一刀一刀将落日割入山坳之中。

“小姐,你怎么一直发抖?可是着凉了?”绿莺扶着我的手,伸手便要来探我的额头。

“没什么。”我避开她探来的手。确实没有什么,裴家大门外,我只是嗅见了一缕淡淡的熏香,这熏香也并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上好的沉水香,沉水香也并没有什么,只是带了些许的伽南香气。

普天下,我只知一人喜好将沉水香和伽南香配着用,此人便是裴老夫人……裴家双亲根本就不曾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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