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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前夫一台戏(出书版)(56)

作者: 电线 阅读记录

一路跌跌撞撞,磕到桌子碰翻凳子撞到墙角……稚儿学步一般蹒跚踟蹰,唯靠一双白净修长的手摸索……

看不见!他什么都看不见……

双目失明?!

这个意识訇然袭上心头,我脑中刹那一片空白……

再回神时,他已跌跌撞撞地推开一个厢房的门,一片烟尘滚滚挣脱束缚夺门而出,火光跳跃影影绰绰,他却毫无犹疑地抬脚没入其中。

我闭上眼,转身待走,急急走了两步,却终是停下脚。

我只是为了寻回自己的孩子,并不欲伤人,何况一个眼盲之人……反正他也瞧不见我,咬了咬牙,我再度回转过身,冲入那个火光正盛的屋子。

屋内扑面而来的烟气熏得人近乎睁不开眼,待我勉强适应睁开眼后,但见那人一面唤着“宵儿!”一面正要伸手摸上一个起火烧得热烈的柜子。

我心中大惊,快步上前一把抓过他的手肘,双手握牢他的一只臂膀便要强行将他带离这危险之处,岂料他却毫不领情,一下挣脱开我,警惕道:“何人?”另一只手瞬间放在身侧,似乎蓄势待发。

我这才想起,他定随身带着暗器,眼盲之人耳必聪,他虽不能视,若要发暗器置我于死地不过举手之劳。而我又不能开口,一旦开口他必能听出端倪。

一时左右为难之际,抬头却见一根横梁被火烧断,摇摇欲坠将要砸下。我不待多想,伸手便握住他的手使出我平生最大的力气将他拉了过来。

横梁轰然砸下,堪堪擦过我二人身旁,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阵轰鸣。

那人握着我的手微微一窒,蓦地一个大力牢牢反握,近乎要碾碎我的手骨,想来为那突如其来的巨响所惊。

“你是谁?”一声凌厉的质问和着烈火的哔剥声再度传来,他的脚步却似扎根地上,俨然得不到安心的答复便绝不再移动一步的模样,脸色益发煞白,近乎透明。

我一时着急无奈,只得翻过他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写到——“我是哑巴。”

“哑巴……?”

再看他面色,却是全然瞧不出是疑是信。只觉着他的掌心随着我的收笔微微一抖,脚上仍旧不肯挪步。

“孩子!我要找宵儿!”他哑声道,言语之间焦灼固执。

无法,我只得再次在他手心写道:“此间无人。”写完之后我再不管他是否仍旧固执己见,埋头拽了他的手便往外走。

此番,他倒是不再反抗,想是信了,任由我攥了手牵着往外走。

我怕碰见展越,带着他从客栈后门避出,一面仔细绕开阶梯墙角所有障碍,恐他看不见路被绊着,穿过侧巷,行离德兴楼反向约摸百步,确认此处安全无虞,便要撒手放开他。

“你……”不知他要说什么,一开口似有万分急切,却想来适才在客栈之中被烟气所呛,喉中不适,话刚出口便开始猛烈咳嗽。

我看他拧紧了眉咳得异常难受,索性送佛送到西,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意图帮他纾缓纾缓。将将拍了两下,下一刻,手却生硬顿在半空。

一旁,不知何时寻来的宋席远满面风尘仆仆,一袭锦袍黑灰交错不辨原色,袍摆烧破了几个洞褴褛狼狈,手中提了一把利剑,蹙眉抿唇站在一旁距我约摸五步开外处,一脸神色古怪地盯牢我看。

蓦地,他嘴角一勾牵起一抹嘲讽,调转头大踏步离去。

我默然低头,一旁摄政王不知何时停了咳嗽悄然抓住我的一只手。忽地,只觉另一只手上手腕一紧,却是已然离去的宋席远不知何时重新折回,一手提剑,一手牢牢抓住我的另一只手,不由分说拽了我便要走。

霎时僵持。

摄政王双目荒芜,倒映着远处火光,却似有一颗火种藏于眼中慢慢苏醒,手心一片冰凉,满是细汗,想是焦急遍寻不在的宵儿,无意识地抓紧我的左手。

宋席远满面执拗,直视我的双眼,嘴角紧抿,唇上干涸,爆裂出细细的纹路,手心灼热欲燃,握着我右手的力气越来越大。

远处不知谁家婴孩夜里惊醒,一声啼哭划破夜空,醍醐灌顶一般将我从魔魇之中骤然惊醒,我甩了甩左手,要挣脱开摄政王的钳制。

“莫走……”听得他出口相阻,言语莫名地慌张惊惶。

焉能不走?难道等着展越来寻他将我指认而出?难道等着他再次将我的宵儿夺回?

我着急地一脚狠狠踩过他的脚面,听得他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手中脱力间隙之间,我一把抽过自己的左手,岂知他仍不放过,再度抓上,正扯住我的袖摆。

我手上一使力,但闻“嘶啦!”一声布帛开裂声响,拉扯之间竟生生撕裂了一截袖口,左手登时得以解脱桎梏,由于使力过猛,一下向右扑倒在宋席远身上。

宋席远凉凉看得我一眼,拦腰将我抱起,几个腾跃便没入夜色之中……

宝石伤?母子心?

夜黑无月,不辨来路去向,唯有簌簌疾风擦过耳廓,掠过几家院落屋脊,宋席远抱着我潜入一栋楼宇之中,屋内一股浓重的脂粉香迎面扑来,不待看清,他便一把将我扔下,本以为背上必会极痛,我本能地闭上眼,谁料却意外地触到一大团柔软。

红粉黛绿绀罗紫,身下触手可及之处皆是绮绫绢缎,香艳至极,朱红纱帘隔着摇曳的红烛,我挣扎着几分狼狈坐了起来,“此处何地?”

宋席远冷眼看着,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利剑扬手一掼在地,刀鞘触地,上嵌的一颗红宝石生生砸脱迸裂,溅碎四射。

他幽幽凉声道:“你也会怕吗?你现在知道怕了?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了。抑或……你只有为了那个人才会孤勇随身,死都不惧!一而再,再而三,原来,你不是这两年记性变差,你是一直都不曾长过记性!”

一片宝石的碎屑尖锐地擦过我的颈侧,像马蜂的尾针轻轻一蛰,我怔怔看着他,木然不知瑟缩。

宋席远盯着我,手指轻轻一曲,似要上前,下一刻却背转过身,“画扇。”

“三公子。”屏风后转出一女子,面若秋月眼似翦水。我这才发现这屋子里竟还有人。宋席远不避嫌,想来必是他心腹无疑。

“带她去换一身衣裳。”宋席远沉声命道。

“是。”那女子走到我面前,恭谨垂目,伸手为引,“请随我来。”

我无暇顾她,起身疾行两步转至宋席远正面,焦急仰视于他,“我得回去了。我让人劫了宵儿送回宅中。”

宋席远紧抿着唇挑眼看我,“宅中?世子客栈遗失,洛阳城两个时辰内便会被官府翻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以他的心性,马上便会发现那戏班子的异常,寻来秦班主一问再顺藤摸瓜,你那住处此时此刻说不定已是沸反盈天。”

“宵儿!”我大骇,此刻再恨自己没有预留好隐秘退路已毫无用处!我转身便要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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