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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风华之代黎篇(37)

作者: 用红色偏爱葱 阅读记录

姜盛忽地问道:“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半年前,薛司令为什么突然止兵不发?若是当时便能与日军两面夹击,早瓜分了萧家的地盘。”

谭季维叹了口气,“薛司令做事向来果决,唯一的软肋,就是五小姐。”

姜盛皱眉,“谭先生的意思,是指萧薛两家的联姻?五小姐看上了萧家那小子?可若是能拿下萧家的地盘,到时候,但凭五小姐身份之尊贵,还怕他不会抛下代家丫头?就是让萧佑城入赘,也不是没有可能。”

谭季维笑了笑,没再说话,姜盛心道:女人终究是眼皮子浅,成不了大事。当着谭季维的面,自然不会说出口。

第十七章 祸种

深秋季节,千里萧索,万物凋零,若是碰上雨天,凉风卷着雨水,扑上脸颊,并不即时觉得有多冷,但那寒意,一丝一丝,渗进骨子里,让人从心底发起颤来。

晚饭后不久,代黎早早缩进被窝里,从前她并没有这样怕冷,记得小时候,冬天里难得遇着一次下雪,还能跟着陈小引半夜偷偷摸出门去打雪仗,不知为什么,这两年来,越来越畏寒,今年尤甚。

正睡得香甜,梦见在维也纳过圣诞节,有同学拿个铃铛,在她耳边不停地晃,叮叮当当的,响得她烦极了,却怎样也逃不开,就在最烦躁的时刻,倏地一下睁开眼,醒了。

愣怔了几秒,发现耳边真的有响声,原来是电话铃。

随手拿过听筒,懒洋洋“喂”上一声,大约是梦中初醒,她的思绪还有几分恍惚。

听筒那头是男子的声音,最熟悉也最陌生,微弱,夹着重重的鼻音,含混不清,却字字如响雷,在她耳边炸开。

“黎,什么时候回家?”

“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她突然间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处,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整个人僵立在那里,到处都是空的。

听筒那头,男子的声音却传进她耳中,奇怪的是,明明脑海已是一片空明,却能听明白他的话,清清楚楚。

“黎,在意大利定制的家具今天送来了,我亲自检收,做工很精致,什么时候回家来看?”

“黎,你总也不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布置,什么时候回家?”

“黎,卧室的窗帘送来了三种颜色,想先挂哪种?还是等你回来再说?”

“黎,”他顿了一顿,口齿越发的不清楚,“我们忘了要布置婴儿房......”

......

到后来,言词渐渐不达意,哀求的意味却越发明显,终于只变成一句,

“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什么时候回家?”

......

他一直反反复复问着这句话,反反复复......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沉,越来越弱......到最后,变成若有若无的呢喃,只模糊又固执地重复着,回家,回家,回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茫然无措中回过神,意识到他的不对劲,联系起前阵子在报纸上看到他负伤的消息,越发紧张,唤了他几声,没有反应,他依旧自顾自在那里低喃,要她回家。

她慌起来,不知道他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握住听筒的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另一只手也扶上听筒才勉强稳住,她听见胸口处“咚咚咚”地急跳,可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隔得这样远,她必须想办法,必须冷静下来想办法......冷汗沿着光洁的额际流下来,滑进眼角,生涩又酸疼。

她迅速将可能的情形做了分析,果断挂了电话,再拿起来时,拨的是官署秘书室的号码,立即就有人接听,代黎急道:“我找孙辅先生,请问他公馆的号码是多少?”对方自然不肯说,盘问她的身份,她只说自己姓代,有重要是事情。“代”这个姓并不常见,秘书立即将她的身份猜到了七八分,偏巧孙辅此时还在官署,即时就接过电话来。

听完代黎简单的描述,孙辅也是大骇,联系医院,这才发现少帅不见了,侍从官即刻被四处派了出去,依照代黎的猜测,孙辅亲自带了人去南郊,果然找到了萧佑城,已经昏迷到不醒人事,手指紧紧扣住话筒,怎样也掰不开,最后只得绞了线,连着话机一并带回了医院。

这样的大事自然瞒不住,大帅与夫人连夜去了医院,薛飞瑶也赶了过去,一通盘问下来,才知道萧佑城并不是第一次私自外出,医院里负责守卫的侍从官一直被压着不敢报,却不想这一次会出事。

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不退,萧佑城陷入重度昏迷,幸好抢救得即时,医治了大半夜,总算是无碍,待到萧佑城情况稳定,孙辅悄悄离开了医院。

代黎蜷着身子坐在床头,手臂紧紧环抱在膝头,双眸死死盯住电话机,心中说不上是什么滋味,身子早就麻透了,动不得一下。

“叮铃铃!”铃声的突然响起惊得她一个激灵,迅速拿过听筒,声音竟是发了哑,“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孙辅说完,听见那头长长嘘出一口气,于是大着胆子道:“代小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少帅当初,有他的不得已......”电话那头没有任何响动,安安静静的,孙辅一咬牙,索性又道:“代小姐,不知能否请您来一趟北平?少帅的伤情,总也不稳定......”

电话那头,依旧安安静静的。代黎微微扬起头,夜色朦胧中,天花板上那样浅的纹理,自然瞧不见。

过了许久,孙辅几乎要怀疑代黎是不是还在话机旁,却听她开口,“对不起。”

孙辅其实并没有抱希望,忙道:“没关系没关系,是我唐突了,少帅若是知道这样麻烦小姐,定是要大发雷霆。”

挂了电话,代黎仍抱着膝坐在床头,静静地,出神。

下了一整夜的雨,直到凌晨方才渐渐止歇,远处传来悠长的吆喝声,听得不真切,也不知道究竟在叫卖什么。

代黎揉了揉双腿,下了床,拉开窗帘,推开窗,冷风卷着水汽迎面而来,立即就叫她打了一个喷嚏,脑袋却清醒了许多,这才发现,雨没有停干净,牛毛般的细丝,悄然落下,将窗外的景物,笼于一片朦胧,阴绵绵,灰蒙蒙,像是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幅泼墨画。

萧佑城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肯睁眼,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给她打了个电话,梦里终于放纵了一回,任性了一回,自私了一回,将多日来隐藏在心底里,铭心刻骨的思念,尽情倾述......所以他不愿醒,他想继续睡下去,继续梦下去,只在梦里,他才敢说,说他有多么想她......

却是奢望,消毒水那刺鼻的气味,重重刺激着他的神经,不管怎样努力,睡不着......多遗憾,梦里,他还没见到她,他渴望到常常心口抽痛,只不过,想见见她......

他终于放弃,睁开眼,立即有许多人围了上来,德国医生为他做检查,他这才想起,因为昨天是签收家具的日子,他去了趟南郊,回到了他们的“家” ......至于后来怎样又回到了医院,想不起来,也懒得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