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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代风华之代黎篇(55)

作者: 用红色偏爱葱 阅读记录

她心头漾起甜,在他怀里笑。

躺在床上,反而睡不着了,也许是因为换了床,她想。她睡的是客房,他们的卧室因为要做新房,今晚不能住。她辗转了许久,看一眼钟,已经过了十二点,心里急着想睡,更加睡不着,她起身,来到常霏门外,试探性轻轻敲了两下,很快听见母亲的声音,“进来吧。”

常霏早在几日前就来了北平,代黎推开门,发现母亲还没睡,斜靠在床头看书,代黎站在门口,小声道:“妈妈,我睡不着。”

常霏放下书,摘下眼镜,对她说,“过来吧。”

代黎钻进薄被,常霏关了壁灯,也躺下了,轻轻拍她的背,安抚她,“当年,妈妈在结婚前一晚,也睡不着。”

过了许久,常霏以为代黎睡了,却听见她道:“妈妈,对不起。”

常霏失笑,“傻孩子,结婚是高兴的事,说什么胡话呢!”

“留您一个人在上海,对不起。”

常霏笑道:“真是个傻孩子,还有你爸爸陪着妈妈呢。”声音已有些哽。

又过了许久,代黎道:“妈妈,给我讲个故事吧,你和爸爸的故事。”

“那些事,你早听过了。”

“我想再听一遍......我想爸爸了。”声音也有些哽。

常霏眼角已有湿意,仍轻轻拍她的背,缓缓开口:“那一年,我还在园子里唱戏,那天染了风寒,找不到替场的,班主非让我登台,到了台上,叫明晃晃的电灯一照,眼一黑栽了下去,栽到了他怀里......”

思绪回到了当年,那些有泪有笑的日子,待到回过神时,代黎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伏在那里,常霏看着女儿,轻轻抚她的发,她睡觉时的神态竟是没有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纯净乖巧。小时候她偶尔睡不着,也会央着自己讲故事,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这大约,是母女俩最亲昵的时刻,是她极少流露出来的依赖......常霏知道,女儿从小就坚强,很少表现出对妈妈的依赖。她六岁那年,遭人绑架,救出来的时候,眼里含着泪,却没哭,小手去拭母亲满脸的泪痕,说:“妈妈,我不怕。”

想到这里,常霏心里又是一酸,轻抚代黎的脸,做母亲的,宁愿女儿柔弱一点,受伤时,至少,让自己哭出来......更希望,女儿永远都没有需要哭出来的那一天。

常霏闭上眼,心中默默祈祷,祈祷丈夫能醒过来,祈祷女儿一生平安幸福。

然后,看着女儿安静的睡颜,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常霏就叫醒了代黎,代黎也没像往常那样赖床,很快起来梳洗,在常霏的监督下认真吃早餐,早餐刚吃完,化妆师傅就到了。

穿的是西式婚纱,应邀来化妆的是一位法国夫人,将代黎一番“折腾”过后,瞪大了眼,连连惊叹:“太美了!太美了!你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新娘!”

代黎没有说话,只看向镜中的自己......是她,又不是她......发,眉眼,身形,都是自己的样子,可又不是,不是那个穿梭于弄堂,与男孩子们玩耍的假小子;不是那个游学于异乡,洋人口中的东方女孩;也不是那个咤叱于上海滩,清冷酷帅的帮派老大......镜中的女子,一袭婚纱,是最纯洁的白,脸上洋溢着的,是独属于新娘的美丽,独属于新娘的娇羞与幸福......

常霏端了一盘水果进屋,看见女儿,瞬间,湿了脸庞。

仪式在城北一座大教堂举行,装扮完毕,剩下的时间并不多,车队已经在门外等,代黎与母亲拥抱了一会儿,撩起裙摆抱在怀里,正准备下楼,迎面看见了阿二,欢快叫了声“二叔”,阿二却没答应,面目严肃,“大小姐,我有紧要的事,想跟你谈谈。”

常霏道:“二叔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不适宜。”

阿二只盯看着代黎,眼神复杂又坚定,代黎心下一沉,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肩膀,对阿二道:“二叔,我们去房里谈。”

刚一关门,阿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小姐,我们兄弟对不起你!”

代黎惊诧万分,连忙要扶阿二起来,急道:“二叔,您别这样!”

阿二跪得坚持,代黎没办法,只得在他面前也跪了下来,只听阿二痛声道:“大小姐,这件事,只有大哥与我们两兄弟知道,你留洋回来,接手帮里,秘密在查这个事,我们也知道,只是对头太厉害,一直没敢告诉你,却没想到,没想到......”

代黎一颗心越揪越紧,身子渐渐软下去,神情也有些怔。阿二看着她,大哥的女儿,自己亲眼看着,一点一点长大的小姑娘,现在,穿着美丽的嫁衣,即将嫁给她的心上人......有那么一瞬间,阿二几乎又要动摇,可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再犹豫,就真的晚了!狠劲咬了牙,低头,再不敢看她,“大小姐,一开始知道你跟他儿子的事,我们想过要说,可心里总存着侥幸,觉得你们未必能成......你订婚那次,我主动要求跟夫人来北平,本来是要告诉你的,可......大小姐......”

今天的天气特别好,艳阳高照,清空万里,竟是一丝云都瞧不见,说是百年难遇,大约也有些道理,窗外一只布谷鸟,“布谷布谷”的欢唱,扇动着双翼,划过长空,很快,消失于天际,再也寻不着。

光圣大教堂,里外皆是热闹熙攘,纵然教堂四周密布哨岗,看热闹的人仍是挤破了头,老百姓大概也知道,少帅大喜的日子,这些哨岗绝不会轻易开枪,因此胆子比平日里大了些。

相较而言,教堂里面就安静了许多,西装礼服的先生太太们,大半是来自各国的使馆,用半生不熟的中文打招呼,或者干脆讲起了母语。

休息室里,萧佑城频频看表,坐立不安,萧夫人在一旁,不冷不热道:“她想做什么?在这种时候耍小性子吗?”

当然不会!所以萧佑城更急,终于坐不住,不顾萧夫人的唤,冲出门,夺过一辆军车就开出去!

回到家,车队还候在门外,司机们瞧见了他,纷纷行礼,萧佑城进了屋,客厅里先是看见常霏,正皱了眉坐在沙发上,摇着头对他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不肯出来。”

不详的预感笼上心头,萧佑城两三步上了楼,一把推开卧室的门,然后,定在了原地。

屋里,许多西式仿古纹铜雕花架,花架上,无一例外的,全都是玫瑰花,色彩却缤纷,有朱砂红,有水晶黄,有烟霞紫,有湘妃粉,有珍珠白,有樱桃红......一朵朵,将将绽开,娇嫩又矜持。花团锦簇中,她背对着门口,立于窗前,洁白的婚纱,裙摆在地毯上铺陈开,如烟似水,风拂过,薄纱便轻轻的漾,轻轻的漾......

他竟是不敢往前走一步,只觉得一个不小心,她便要乘着风,飞走,再也寻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开口,“我......”顿住,开口才发现,喉咙里有一把刀,生生刺在那里,每说一个字,刀尖就往里刺一分,那样痛,几乎无法承受,她甚至能够感觉到,血,汩汩而下,流进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