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代风华之代黎篇(69)
而她也怒,回身冷冷看他,“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就不是孩子!”
仿佛瞬间被戳中了痛处,那些不敢触及的秘密过往,他胸口重重的起伏,额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拳,指节咯咯的响,突然翻手扫过身边一只古董花瓶,花瓶跌落在地上,“哗啦”,碎了满地。
她面无表情跨过瓷片,没走出两步又被他一把拉回,狠狠箍在怀里,他咬牙切齿,冲着她低吼:“你到底要我怎样?我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步,你到底还要我怎样!你父亲是躺在医院里没错,可我父亲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
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脸色刷的一下全白,连嘴唇都是白的,不可抑制般微微颤抖,只有一双眸,沉沉的黑,眼睛里,盛满了惊痛。
他知道他说错话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错了,他不能将她拉回来,反而推得更远,这是他们隐藏在心底的伤痕,以为经过了时间的治愈,痛不过当初,却错了,依旧噬心的溃疡。
他低下头,不敢看她,“别人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相爱就应该在一起,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她原本惊痛的眸,渐渐变成黯然,轻轻闭上眼,摇了摇头,神情哀凉,“那不是别人,那是你的父亲,是我的父亲,不是别人。”
她说的对,道理他都懂,可他做不到理智,理智去谈论感情,心头犹如梗了一根刺,生生扎在那里,“我没法放了你。”
因为闭了眼,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到他紧抱着她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心弦,一根一根,断裂的声音,“佑城......”声音那样远,仿佛并非来自于她,“我过的很辛苦......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每次去医院,我都很害怕,我总觉得爸爸在看着我,在责怪我......你曾经问我,是不是暖气烧得太热,夜里总是出汗,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常常梦见爸爸出车祸时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梦见......还有你爸爸,倒在血泊里......”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开始颤抖,她能感受到他的黯然绝望,穿透过身体,流进她心里,与她的绝望一起,“我们一直在逃避,在自欺欺人,以为不去想不去提,仇恨就不存在......可是不行,我们谁都忘不了......”
许久的沉默后,“我们已经结婚了。”他说。
她几乎不愿反驳,别开脸,半天才哽咽道:“说好了不算数的。”
他企图做最后的挣扎,那样的无力,连自己都骗不过,“发了誓,怎么能不算数呢......”
又是沉默。
“我要走了......去美国......福特医生说,爸爸的病还是有希望的。”箍在她腰间的手只是不放,且紧了又紧,心口火燎一样的疼,他想叫她不要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他没有立场,特别没有。可他又怎么能放她走,怎么能罢手。
最后他只得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还回来么?”
“......不知道。”
“我等你。”
“别等了。”
“我等你。”
“......”
......
颈间有冰凉,一点一点,将毛衣领子都浸透了,贴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她第一次遭遇他的眼泪,男人的眼泪,心疼得她几乎投降,只是这一次,再不能放纵......
突然生出一种绝望的力气,她挣开他,逃出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黎黎,外面风大,别待太久了。”
答应了一声,代黎走上甲板,船还没有开,因为是远洋轮,码头上,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送船的人,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他......即便是有,她也寻不着。
有人拽她的衣角,低头,是个十来岁的男孩子,报童模样,声音还有几分稚气,“是代小姐吗?”
代黎点点头,还没等她多问,小报童递给她一只锦盒,往码头遥遥一指,“下面一位先生让我给你的。”码头上人山人海,哪里能找到人?代黎再回头,小报童已经不见了。
不知为什么,她没敢立即去看盒子里东西,待到汽笛长鸣,轮船启航,她才缓缓打开......
朱砂红,鲜艳到刺目,薄薄的绸料,襟前绣了几朵洁白的葱兰花,将原先那撕裂完全遮掩,看不出一丝痕迹。
不过是件衣服......我们还有彼此......
订婚那天的礼服,被他撕坏了,又被他缝好,甚至比从前更好......他想告诉她,他们也可以回到从前......可是,他们已经没有了彼此......
洋轮渐行渐远,海风冷而湿,呼呼而过,甲板上几乎没了人,又有人拽她的衣角,模糊中,看见一名小女孩,奶声奶气的问她,“姐姐,你为什么哭?你也把巧克力弄丢了么?”
她许久才微微笑出来,看向广垠的天与海,一片深蓝与浅蓝,望不到尽头,“我把一个人弄丢了。”
葱宝贝的《想哭》,送给黎黎(推荐309dvd版)
也许是雾视线变得模糊
世界越来越不清楚
感觉你远去的脚步
看不到不能留住
习惯一个人无所谓孤独
口渴一杯水是最好归宿
当一个人陪一个影子
觉得有些想哭
终于知道寂寞真得太辛苦
放弃一切只为无助
挣扎太多感觉已经麻木
原来爱只是一场错误
以为孤独不算包袱
一个人时间停在原处
梦醒时想着回来的路
但未来变得不清楚
但未来变得变得模糊了
第二十六章 等
沧海桑田如岁月,白驹过隙也如岁月,北平东城胡同口,一棵梨花树,树叶儿绿了又黄,黄了又绿。孩子们在胡同里放鞭炮迎新年,仿佛还是昨日的事,转眼间,清明的风拂过,吹绿了整条胡同。
胡同外却是明丽的颜色,不同于前年的湖蓝绢纺,不同于去年的杏黄缂丝,今年流行粉红色的乔其纱,太太小姐们自不必说,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孩子,兴许也能做件短衫或是长裙,刚刚过了清明,迫不及待的穿起来,走在街上,像是团团粉蝶儿,娇俏可爱。
女人有心思打扮,男人有心思欣赏,是因为日子太平,其实并不真的太平,新党在南方闹革命,闹了几年,还真是革了薛长复的命,也有传言说他没死,带了亲信逃到国外,只是南方政权的瓦解是事实。乘着南方一片混乱之际,北军迅速南下,收了大部分的地盘,从此一家天下,新党政权同时也建立起来,提倡民主共和,与北军政fu相抗衡,只因实力悬殊太大,冲突也只限于小打小闹,在北军腹地北平,自然是一片盛世太平。
相似于时装的年年革新,北平城也是年年革新,拆了许多旧式的老房子,建学校,建医院,建商行,也同上海那样,渐渐洋化了起来。
红砖墙,老牌楼,琉璃瓦,写着拆,却不开口。
悠长的汽笛声伴随着隆隆的轰响,候在站外的黄包车夫们知道,又有一列火车靠站了,于是纷纷挤向出站口,等着载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