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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记(115)

作者: 姜汁蛋糕 阅读记录

这样的想法一出来,舜卿只觉得心里烦乱得很,家里的每一件东西看着都不能痛快,便走了出去,又来到了公司。

到了下班的时间,景华收拾了受伤的工作,就开到经理办公室,刚一推开门,就闻见屋里一阵呛人的烟味,不由得咳嗽了两声,惊动了舜卿,他转身问道:“谁?”

景华没想到舜卿去而复返,愣了一下,说道:“是我,有两样东西,我带过来……”

没等她说完,舜卿便说道:“知道了,你放桌上吧。”

景华点点头,走到舜卿的办公桌前,回头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只顾看着窗外,那侧影有几分说不出的颓丧。放下文件,景华走了出来,到自己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又走到舜卿的办公室。

景华敲了敲门,舜卿回头,只看着她并没有说话。

景华说道:“何先生,我建议您打开窗户。”说完,又加了一句:“吸烟有害健康,请您注意节制。”

舜卿看着景华,倒笑了出来,说道:“谢谢,我知道了。”

景华点点头,说道:“那我下班了。”说罢,景华走了出去。

门关上的一刹那,舜卿看着指间的香烟,也觉得这样东西,不过是指间的烟雾,没什么意思,可是在他心思最乱的时候,却要依靠这个东西强作镇定。其实心怎么能定得下来呢,当年那个人不在她身边,曼云还要惦念他那么久,何况现在,人就在眼前呢?就是曼云的好朋友凌月出,都已嫁为人妇,照样可以为了一个有妇之夫闹得满城风雨最后结合……

舜卿顿时止住了想法,愣愣地看着这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香烟烧到手指,舜卿连忙掐灭,坐到办公桌前,却看见一片口香糖。刚才还是没有的,现在却放在这里,应该是金秘书放下的,便拿起来,撕了包装放进嘴里,只觉得口腔里一阵沁凉。

景华回到家里,已经放学的弟弟妹妹蹦蹦跳跳,吵得金妈妈直发脾气:“不要叫啦!真是一群讨债鬼!”正凶着脸教训几个小的,见景华进来,忙换了笑脸,说道:“回来啦。”

景华拉着最小的妹妹的手,说道:“小孩子不懂事,妈跟着生什么气呢!”说着,往三弟弟手里塞了几片口香糖,说道:“跟四毛头五毛头分了,千万不要咽下去,知道了吗?”

小孩子见有糖吃,凑了过来,拿着糖就往外跑。金妈妈说道:“每个月那么一点钱,吃饭才刚刚好,还吃什么糖呢!”

景华笑道:“今天发工资嘛。”说着,从针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交给她母亲。金妈妈口里说着:“发了工资也给自己买些东西嘛……咦,怎么这么少?”

景华笑了笑,说道:“今天一个女校募捐,我也捐了些钱。我想着,先拿这些钱买饭菜,我多抄几份文件就好了。”

金妈妈一撇嘴,说道:“我们自己都穷的揭不开锅了,还去捐款。你不晓得咧,这钱都给他们有钱人侵吞了,哪里用得到穷人身上!你这么晚回家,就是去捐款了?”

景华连忙说道:“捐款是上午的事情,是经理叫我代表公司去的。下午是因为经理一直在,不好早回来的。”

金妈妈点点头,说道:“你们经理也是好面子的人,学校捐款他凑什么热闹?诶,他平时不是很早就回去吗,怎么今天不回家?他可别家里出了事情那你们来撒气。”

景华忙说道:“平时也偶尔会晚回的,没什么事情。”说着,便上了楼。她的二妹三弟弟正在写作业,天渐渐黑了,只拼命靠在窗边。景华坐在她旁边,想着今天舜卿站在窗前的样子。从来没见他抽烟抽得那么凶,以前还以为他不会的。是什么事情叫他心烦呢,总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最近的生意是顺风顺水,大没有这样的烦恼。那么,就是家庭了?像他那样的人,也会为家庭关系烦恼吗?如果自己能嫁给他,必然是心满意足,绝不肯让他那样烦恼的。

想来想去,只觉得恍惚,天已经黑了,姐姐点了一盏小灯,看着熏得发黑的玻璃灯罩,景华苦笑了一下: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也开始异想天开了么?

误会

傍晚的时候,佩东从南京回来。傲梅听见外面停汽车的声音,便立刻跑了出来,一下子撞到佩东怀里,说道:“我就知道你不肯多耽搁,又要连夜回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何必呢!”

佩东连忙说道:“别闹了,一身的灰。”说着,就要把身上的黑色斗篷摘掉,傲梅连忙止住,说道:“外面还冷呢。”

傲梅是毫不忌讳地表达自己对佩东的关心,可是看在外人眼里,就觉得这对年轻夫妻是毫不避嫌。后面的警卫自己先捂着嘴偷乐,被傲梅拿眼一扫:“笑什么笑!”见警卫连忙一脸肃然,便心满意足地跟着佩东进了屋。

一进屋,佩东脱下斗篷是,说道:“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傲梅笑道:“今天又结识一个很出色的女朋友,难道我不该高兴吗?”

佩东知道傲梅很是喜欢结交朋友,为人也很豪爽,就不以为然地笑道:“那很好啊。”

傲梅说道:“你也不问问我结识了什么朋友么?这次可跟以往不太一样。”

佩东坐下来,端起使女递过来的茶杯,揭开盖子,问道:“那么,你结识了什么朋友呢?”

傲梅很是得意,伸出手指说道:“这个人可了不起呢!人家是名校的女学生,吕璧成的入室弟子,上海学界鼎鼎有名的新女性,就是华丰银行的何汪曼云女士呀!”说着,傲梅坐了下来,还没坐稳,就听见“啪”的一声响,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傲梅连忙坐到佩东身边,掏出手帕子说道:“啊呀,你可真不小心,有没有烫着?”一边说,一边检查佩东的手,看看没有烫着,才说道:“我就知道,你天天拿枪,又在苏联冻了两年,手上可别落了毛病。”

佩东自有他的一番心事,又怎么能同傲梅说呢。他来到上海,也不大过问社交圈子的事情,竟不知道曼云竟然也来了上海!如今两个人一嫁一娶,自是没有什么瓜葛了,可是年纪往事,终究是自己对她不住,也不能轻易忘怀如今她竟和傲梅成了朋友!

傲梅这个人的性格,佩东是深知的,她对自己的第一印象由着超乎常人的执着。凡事第一眼看到觉得好的,必定越看越好,还一定要下决心追求。自己是这样,曼云也是这样。以后她们的关系越来越近,曼云心里必然觉得难堪,而自己也是很尴尬的。

可是,他和曼云,毕竟已是五年多不见了。自己也不是当年在爱情上轰轰烈烈不计后果的冲动青年了,所畏惧的不过是见面时刻的尴尬罢了。两个各自有了家庭,又渐渐变得成熟的人,是决计不会做出旧情复燃的事情的。

佩东这样想着,呈现在脸上就显得有些忧愁。傲梅慢慢坐下来,轻轻问道:“你怎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