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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楼记(81)

作者: 姜汁蛋糕 阅读记录

舜卿一惊,问道:“他撤离了?去了哪?”

伯荪说道:“怎么四少不看报纸么?冯司令如今成了西北边防司令,阮佩东自然也跟着去了察哈尔了!”

舜卿攥紧了拳头——竟是这样!他竟抛下了曼云!想必曼云是为了他和家里闹翻,才一个人跑去天津的,可是这个阮佩东竟然自己去了察哈尔!

突然间,舜卿又止不住地冷笑,自己这一腔热情付与曼云,人家并不理会;曼云一心苦等阮佩东,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这是不是叫同病相怜?

一会儿,舜卿才说道:“扶危助困是国人传统,舜卿虽然漂泊海外多年,也不敢忘怀。世伯若是肯把曼云小姐托付给我,我一定尽心照顾,不敢怠慢。”

伯荪见他说得真诚,心下松了一口气,又双手作揖道:“全仰仗四少了。”

刘妈自舜卿进了汪家,便一直在外面苦等,终于见舜卿走出来,连忙站起身迎上去,却不敢多说什么。

舜卿问道:“你以前是伺候曼云小姐的吗?”

刘妈连忙点头:“我伺候姑娘四五年了。”

舜卿说道:“我知道你还不能完全信任我,我只问你敢不敢跟我去天津找曼云?”

刘妈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敢,我无亲无故,也没有拖累,姑娘若真的在天津,我就敢去。”

舜卿说道:“我要去找一个做医生的朋友,请他去天津医治你们小姐,我先给你一些钱,你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明天七点我们在火车站碰面。”

刘妈连连点头,口里答应着,看着舜卿上了车。

舜卿开车到了一栋别墅门口,下车按了门铃。门房见他衣着光鲜,很是客气地问道:“先生找谁?”

舜卿递上去名片,说道:“我找彭燕人。”

门房不敢怠慢,跑去屋里,过了一会儿,便开门迎舜卿进去。才走了几步,就看见一个戴着玳瑁眼镜的斯文青年走出来,笑道:“舜卿兄,自纽约一别,竟是好久不见了!”

舜卿跟他握了握手,青年说道:“快到我的书房,我们好好聊聊。”

舜卿也不急着说话,就跟着彭燕人进了书房。进了门,才说道:“燕人兄先不要忙着叙旧,我与你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谈。”

彭燕人见状,不由得正色道:“究竟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舜卿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患了肺病,这跟你的专业是很相符的,我想请你去照顾她。”

燕人说道:“那我就先道个恼了,确实,我是心肺科的医生,对于这个病是再熟悉不过了,既然有这样一个病人,我去照料是义不容辞的。”

舜卿说道:“并不是要你出诊这么简单,我是希望你长住天津,专门照顾我这个朋友。”

燕人一听,不由皱起了眉,说道:“我毕竟是协和医院的医生,怎么好去天津呢?为了一个病人,放弃工作,放弃其他病人的做法,我不能答应。”

舜卿说道:“我知道你并不是为了安逸和财富才做医生的,我可以出面跟医院解释,也可以在北洋医院给你安排门诊,照样可以继续你的工作。你有过治愈肺病的经验,我能信任的也只有你。”

燕人看着舜卿,犹豫了一阵,说道:“你还是这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病人是等不得的,明天我就过去。”

舜卿松了口气,说道:“我也打算明天就回天津去,明天七点的火车,我已经定了包厢。”

燕人说道:“你竟然已经订了车票!看来你是下决心要我去的,不知道是什么人叫你这么上心呢?”

舜卿想了想,只是说道:“一个朋友,我不过是仗义相救而已。”说罢,对燕人鞠了一躬道:“明天我来接你,我一会儿就联系贵院的主任去。”

燕人点了点头,送舜卿出门,舜卿也不停歇,到了家里便请篆钦给协和医院院长挂了电话。燕人虽是医院重视的青年人才,但是碍于篆钦的面子,院长还是答应借人。

挂了电话,篆钦问道:“到底什么事情,我倒糊涂了,你要一个大夫跟你去天津做什么?”

舜卿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患了病,燕人治这种病是极擅长的,我才来找他。”

篆钦说道:“若是为了朋友,这也无可厚非,但是实在不知道你还有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

舜卿说道:“父亲你也太小看我了,说句不顾忌讳的话,如果燕人遇上了这种情况,我也会马不停蹄地想办法帮他。”

篆钦说道:“你不肯说也就罢了,竟这样咒起人家来。救人总不是什么坏事,你去吧。只是最近你忽然去天津,忽然又回来,闹得有些不像话。天津那边生意上了轨道就回来吧,也不是多么重要的产业。”

舜卿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篆钦又嘱咐了两句,之后舜卿便去了东楼,正是他和梦卿佩卿的住处。刚一进门,就听见佩卿说道:“四哥哥回来了!”说着便跑过来搂住舜卿的脖子。

舜卿没有心思和她玩闹,便说道:“你也正经些吧,我不过收拾东西,明天就走的。”

佩卿一惊,说道:“好好的又要走?”

舜卿已是非常疲惫,顾不上和她说话,刚要上楼,就听见青儿进来说道:“门房那边有个箱子,说是汪府送过来给四爷的。”

舜卿一听,连忙接过来,又见青儿递上来一封信,里面不过说些感谢的话,这些东西请他帮忙带给曼云。舜卿叹息了一声,便提着箱子往楼上走去。佩卿听得真切,拉着青儿的手问道:“真是汪府送来的?”

青儿不明就里,说道:“门房是这么说的。”

佩卿看着舜卿走上楼,摇着头说道:“这真是没完没了了。”

舜卿进了自己房间,里面一应家具还和走时一样,心境却大不相同。舜卿将箱子放下,自己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又想到沾了一身烟味回去被曼云闻见,对她的身体总是不好,便掐灭了。刚掐灭,又想到明天见她,身上哪里还会有味道?便又拿出一支烟,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抽。

但凡跟曼云的事情有关,总会叫他心烦意乱,这算不算是命里注定的纠缠?自己从来不信这些的,如今竟也想着这些了么?舜卿自嘲地笑了笑,灭了屋里的灯。

汪府里,伯荪一脸愁云惨雾,汪太太拿出帕子擦擦眼泪说道:“我还想着过两天,你们都消了气,就去饭店把云儿劝回来,谁想竟出了这样的事情!”

伯荪叹口气说道:“云儿自小命苦,这都是命,还好有四爷照应,她这病,十有八九会死人的,就算是云儿命薄;若治得好也要一两年,这一两年一直和四爷在一起,怎么也会动心,到时候病也好了,终身大事也好了,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汪太太说道:“还是老爷想得周全。“

伯荪说道:“唉,这病是过人的,我也不敢去看她,是福是祸,全看云儿自己的造化。可恨的是这个阮佩东,最不是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