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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客匆匆(75)

贺秋雁擅长自己找话题,八卦、时政、典故,随意穿插,只要不打断她,并且适时地回应一句,她就可以即兴发表精彩的演讲。终于她也无话可讲了,看着兴致缺缺的沈安若:“上周我见到你前夫了。”

沈安若抬头看她。

“哎,我可没找他碴儿。事实上,他帮了我挺大一个忙。”

“哦。”

“我们去安凯工业园拍照,我还是第一回见他那副样子,套着工装戴着安全帽在工地上做安检。以前见多了他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突然就被他那新形象给震撼了下,你那前夫还真是什么造型都挺有型咧,可惜拒绝入镜,不然我们这期杂志销量会提高不少。”

“我们好不容易见回面,你少提杀风景的名字成不?我今晚到你那儿去睡,没问题吧。”

“当然好,我最近睡得不安稳,正想找人陪。咦,以前我骂程少臣,你哪次不替他说话来着,一再地强调离婚的祸首在于你,他是多么的无辜。今儿你这态度转得很奇怪啊。”

“你不是从来都不待见他,怎么今儿也这么怪啊。”

“因为我突然很惭愧地发现,原来一直对他都挺有偏见的,这人其实不错,不会眼高于顶,也从不张扬。回头想想你们结婚那天我们几个那是往死里折腾他啊,他都一点脾气没有。对了,那天中午敬爱的程董还请我们去吃了顿大餐,我那女同事现在一提起他来还两眼冒红心。说起来,完全沾了你的光。”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不提他成吗?”

贺秋雁细细地看了她几眼,笑了:“哦,原来那个不识趣的骚扰者真是他啊。”

沈安若懊恼地瞪了她一眼,结果她笑得更厉害了,笑了半天才说:“安若,说真的,我一直觉得,如果一个男人肯那么耐心地对待其实非常不待见自己的你的朋友,那么肯定是因为他非常的尊重你。反正你晃来晃去也没找到更好的……”

沈安若阴阳怪气地打断她的话:“这位贺女士,你为了一顿饭和一个忙,就打算把我卖了啊。咱俩认识快一辈子了吧,我今天好像也帮了你一个不小的忙,然后也正在请你吃饭是不?”

“亲爱的,别恼别恼,我们换话题,换话题。”贺秋雁见风使舵,不过刚正经了几分钟又开始自顾自地笑,“安若,我还真是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简直跟海市蜃楼一样罕见啊。”

沈安若第N+1次地确认自己遇人不淑,无论朋友,还是前夫。

晚上她到贺秋雁家去睡,前阵子贺秋雁病了,她在她家住了几天陪她,连睡衣和内衣都在那边放了两套。其实她是害怕程少臣去家里找她,虽然她直觉那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性。他没再打电话,大概耐性已经被她磨光了。多好,这世界总算安静了。

她们俩无聊得很,吃着零食,抱着靠垫坐在地上看电视。贺秋雁边把频道换来换去边抱怨:“唉,为什么频道越多,我就越没节目可看。我们看碟吧,我最近买了好多。”她抱出大摞连包装都没拆的碟,沈安若翻了翻,禁不住笑:“呀,限制级,每一张都是。你这趣味可真够恶的,全是完整版?”

“不是完整版谁要看啊?还说我,你不看你怎么知道它们恶趣味,你就给我甲醇吧你。看哪一张?”

正说着,沈安若的手机又响了。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假装没看见贺秋雁揶揄的笑,到阳台上接电话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让我清静点行吗?”

“我们谈谈吧。”

“你想倾诉请找心理医生或者神父。”

“沈安若,你怎么年纪越大越像小孩子。好吧是我错了,请你不要生气了。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很认真地谈一谈昨天的事情?”

她切了一声,存心让他听到:“程少臣,你不要这么搞笑好不好?现在是二十一世纪吧,我们都是成年人吧,不过是你情我愿事后再一拍两散的小事情而已,拜托你快忘掉吧。”

“我很认真地跟你说话,你态度能不能诚恳点。”

“嗯,你的态度可是足够诚恳,竟然还留黑卡给我。你大方过头了程先生。”

“你不要借题发挥。”他的声音有了一丁点的恼意。

“程少臣,你预期目标也实现了,你应该在新的起点上开始新的游戏了。看在我们交情不浅的分上,拜托你无视我好不好。”好吧,她真的很开心他终于发脾气了,虽然只有一点点。

“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出来。”

“我跟你无话可谈。”

这种对话真的无聊又伤神,实在是浪费生命,再撑一分钟她就要现出颓势了。

其实根本没用上一分钟,程少臣下一句话就恢复了他最悠哉最镇定最从容的语气:“沈安若,我大概明白了一些。你昨天其实也在利用我对不对?结果发现事情不完全如你所料,所以现在有些恼羞成怒,想要过河拆桥。”

这个浑蛋实在是气死她了,偏偏他说的话又正好戳中她的心事了。沈安若气极败坏地对着手机磨牙:“对,就是你说的那样。你拼命纠缠我到底想干吗?你既非未成年,又不是第一次,难道你还想让我为你负责?”

她断线时特别惋惜他给她打的不是固定电话,不然她至少可以使劲摔给他听以泄愤。

沈安若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想等气顺一点再进去,免得还要被贺秋雁这个有退化成“橙子”(支持程少臣的人统称为“橙子”)危险的死女人嘲笑。她顺手把程少臣的电话号码从她手机里删掉,转念一想,他名字才三个字,如果删掉的话,再打来时就是十一位数字了,她本来就对数字过敏,换成数字也是代表他,那样只会让她烦上加烦,于是又把他的号码重新输了进去,写上“猪小二”,一会儿又换成“大浑蛋”,但横看竖看都像在打情骂俏的样子,于是她恨恨地又改回了他的名字。

如果手机系统只把他的所有来电都直接黑掉就好了。沈安若灵机一动,生出坏念头,把他的来电号码专门设置了彩铃,用陈奕迅的那首歌,《海誓山盟》,这是引进版的名字,其实港版里这首歌的名字叫做《一夜销魂》。

沈安若记得程少臣最讨厌别人电话里设彩铃,每次他拨完电话时把听筒离了耳朵很远,她就知道准又遇上让他烦的彩铃了。

“就算到明天你会统统不承认,至少现在你叫我很虔诚。”当时这一句歌词令她怅惘了很久,如今却欢喜得很,多么适合他,等他一给自己拨电话就听到这首歌,肯定会烦死他,烦着烦着估计他就不会再打来了。

沈安若终于稍稍解了气,神色平静地回到客厅,但一见贺秋雁看她时那无比暧昧的神情,她的血压又瞬间升高。这贺秋雁平时虽然也爱招惹她,可从来不像现在这么碍眼,都是程少臣不好,作弄她不算,还离间她与好友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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