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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如画,红颜堪夸(328)+番外

觅尘沉默良久,心知他不是狭隘的人,知他这般只是心疼她,是觉得莫烬委屈了她。心中感激,更多的是歉疚,半响见他微微平静下来,觅尘才轻声道。

“不能正大光明在一起,怨不得他的。是我坚持这样,他……”

“你坚持?就那么爱他吗?让你愿意这般委屈自己?让你就这般急着为他开脱?他要是真那么爱你。就不该如此,就该给你一个名分,而不是在弄不清楚明天如何的情况下就这么让你屈就。父皇为他择的王妃怎么办?他当初在金銮殿上接了旨,如今……那吴菱姚被钦赐为翰王妃,他的父亲吴戈一更是九门提督,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心思我清楚,九门提督官职虽是不高,可……”

归还莫湛的语速极快,眉宇紧蹙,话语间带着薄责和关切,那隐藏的痛意更是让觅尘不忍再听。他的话确实激起了她心中的隐忧,如今朝廷局势不定,她虽是知道莫烬不会负她,可他毕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

路上两人情深意切,日日相伴,她无疑是幸福的,也是安心的。两人谁都不提京城,不提两人之外的事,她只觉每日都似泡在密罐中,游在云端荡漾一般,那是两世以来最快乐的时光。

可如今回到这京都,归海莫烬在鲁山离去,她只觉有一张网从天而降,将那份快乐蒙住,那份幸福和恬淡开始不再纯粹,心中缠绕着的是不安,是隐隐的担忧。

归海莫湛的话无疑勾起了觅尘心底的担忧,她不怕他负她,因为信任。可世事往往从不随人意啊,那道赐婚的圣旨横在两人之间,他会怎么办?会抗旨吗?那样,会不会被归海印责罚?婚事是抗旨便能了结的吗?万一归海印坚持完婚那该怎么办……休说这婚约,便是这京城复杂的环境便又有多少明枪暗箭对着他们。

可当初成亲便已经想好了,能快乐的在一起便不会浪费每一天。她信他,就该信他即使未来荆棘铺路,他亦会带她安然。她爱他,便不该总如此患得患失,纵使前方暗夜漫漫她也会和他携手同路。

觅尘这般想着,恬静而笑,打断归海莫湛的话:“我知道,可我信他,他不会负我。也信我自己,我回守护好自己的。这是我选的路,便有勇气走下去。”

觅尘的双眸晶亮有神,归海莫湛在她坚定的目光下只觉一阵无力,双手自她肩头滑落,勉强一笑。

“好,好,好。”

他昂头说道,却抑制不住穿肠痛意,笑入愁肠,心底里烧灼的痛。

“可你想过吗?倘若他有一日登基为帝,那时侯又该如何?古今往来可有哪个帝王懂情?你指望他独宠你一人,亦或是只有你一人?可能吗?”

归海莫湛的话让觅尘心尖一触,仿若针扎般刺痛传来。他的眸中隐着深深的担忧和怜惜,觅尘竟无言以对,他说的这些她何曾不知?亦是她藏在心中从不愿翻出的惊惶啊。

可是爱了又能如何?便只因他意在天下就远远逃开吗?

她终究是普通的女人,更是个傻女人,在爱情面前唯有束手就缚。她不会用爱让莫烬放弃心中所想,背负上他的人生。怕是会很累吧。

那便只能这样了,起码在两人尚爱的时候是相守的,是快乐的。这便够了。倘若果真有一日他会坐拥天下粉黛,她离开便是,她不信自己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需要的只是挥挥衣袖,洒脱一些而已。她相信自己可以的。

觅尘兀自思虑间,归海莫湛却踏前一步,单膝在床前跪下,拉过她的手,颤声道。

“尘儿,这京城不适合你,你该有广阔的天空,该如云雀般自由鸣唱。那皇宫更不合适你,在那里只会磨灭了你的性情。让我带你走好不好?我不要当什么慕王爷了,什么都不要了。这京城的一切本就非我所愿,莫湛从不喜官场的尔虞我诈,在这波谲云诡、步步惊心的权力场,只会感到厌倦。京城是个大染场,这里只有倾轧搏杀。莫湛此生不要什么荣华富贵,只愿一壶清茶相啄,寻得一知心妙人相伴足矣。尘儿,我们一起离开好吗?”

归海莫湛的话让觅尘身体一颤,他眼中的灼热绞烫了心扉,勾起七情百味,感动、心悸、歉疚……种种情潮如夏日浓萌层层涌上心头。她呼吸一窒,夏夜清凉的风透过窗台吹入,一丝丝沁凉舒缓了心中的滞痛,却也让她面庞一凉。

抬手间,归海莫湛已是先一步触上了她的脸颊,修长的手指沿着那两行泪痕轻抚,向来温文尔雅的风华中添加了一抹罕见的惊慌。觅尘只觉喉间涩涩全是酸楚,竟无言以对。

他的话让她感动,震惊,这短短的几句话代表什么她岂会不懂?他的目光是那么温柔,他语气中的恳切更是刺痛了心扉,往事一幕幕在脑中回旋,他付出了多少她知道!

归海莫湛的手触上脸颊,觅尘只觉眼眶一红,忙微微错开了目光。她不想让泪水刺伤他,可却忍不住难过,只为心中的歉疚和深藏的心悸,他猝不及防的表露让她不知所措。

归海莫湛见觅尘低头,她眼中的晶亮一晃而过,眉宇间的歉疚让他苦疼难言。将抚上觅尘脸颊的手收回,暗自握了几下,随即淡淡一笑。

“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你再睡会儿吧,天不早了,我改日再来看你。”

归海莫湛说罢,转身便向门边走去,想到父皇那道关于归海莫湛大婚的口谕脚步一顿,微微侧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大步而去。

觅尘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却只见他白衫微拂,已是转身而去。她身体一动,轻启双唇,竟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眼眶再次湿润,仰头片刻才止住了急滑而下的泪水。

这个她最不愿伤的人,她终是伤了……人道多情总被无情伤,她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也是个狠心之人。

此时的鲁山在夏日夜风下沉睡着,山峦逶迤绵延,行宫被深藏在绿林之中越发显得幽深古朴。屋舍连绵,朱楼夹道,琉璃作瓦,紫脂涂壁,亭台楼阁在宫灯下低诉着说不尽的千古风流。

归海莫烬站在庭院中面无表情地凝望着天际一轮明月,神色不辨。负在身后的右手轻轻在左手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扣着,目光落在东面一处,眸中闪过清冷,面上神色更是多了几分让人无法捉摸的阴沉。

他的身后李季垂头而立,虽是看不到王爷的脸色,可自三个时辰前王爷回到这鲁上行宫就阴沉了脸,此刻夜色已深却站在此处吹风,怕是还在为那事生气。

日前皇上突然传了口谕,说是心忧王爷的病。如今已经是大半年了却还未曾见好,言道想是身边缺少个照料操持之人,于是特令亲定的翰王妃前来行宫照料王爷,并且令王爷择日和那吴家小姐在鲁山先行简易婚礼。这样身边也好有个知心人照应着,皇上也就放心了。

这口谕是六日前传到行宫的,当日下午便有宫中侍卫护送着那吴家小姐住进了行宫的流溢宫。这事他本是想派人早早通告王爷的,可刘先生却生生压了下来,那刘先生素来被王爷器重,待之如若长辈,他自是不便忤逆。

如今那吴家小姐已经在行宫中呆了四日,王爷下午回宫听到此事,当时脸色就变了。不知在书房和刘先生说了些什么,他在院外都隐约听到了王爷的声音,想来是生了大气。刘先生从书房出来直接便打轿回了京城,身影竟似老了好多。

王爷更是半日都阴沉着脸,身上似笼了寒冰般让人害怕。李季心知王爷心念清尘郡主,也不敢劝解,正唏嘘间却是归海莫烬倏然转身。

“那吴小姐是住流溢宫?”

猛然听到归海莫烬说话,李季一惊,忙回道:“是。”

“走,去流溢宫。”

李季又是一惊欲开口劝止,可眼见归海莫烬已大步而去,他将话语吞下,赶忙快步跟上。心中却有些不安,也不知王爷这么晚去见那吴小姐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