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山如画,红颜堪夸(383)+番外

觅尘从大殿走出,站在高高的广阶上,身后是高大的宫殿,身前是空荡的广场。

仰望间朱栏撑着飞檐,孤单地伸向灰蒙蒙的天,细密的雨水淋在汉白玉的石阶上,飞云雕花被冲洗得分外白亮,看过去略微有些刺目。

觅尘叹息一声,目光微颤。已经七日了,海清帝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这皇宫内外到处充斥着紧张和肃然。朝堂上更是风起云涌,虽是她甚少关注朝堂,但也知道几日来百官聚首正清殿要求面圣已不是一两次的事情了。

归海莫湛的压力想来也不小,连日来他眉宇总是噙着深深的疲惫和凝重。如今归海莫烬、归海莫凌皆领兵在外,归海莫啸又被圈禁雁落牢,皇宫在此时戒严,顿时变是流言漫天,京城中巡防不断,九门戒备,统治权尽数移交御林军,皆重兵封禁,一时间满城风雨。

京中内有禁卫军、御林军,中有京畿卫,外有九皋山的虎翼军。这些军权向来是由海清帝的亲信担任,而且也只有海清帝一人调遣。所以,虽是大军征战在外,京城却依旧固若金汤。

觅尘虽是天天呆在这高坤宫,可是除了施针给还请您各地延续生命,别的所谓皇室私密,朝堂形式她却是知之甚少。越是此时皇宫上下越显得神秘诡异,宫廷历来是不缺少故事的。

前日师傅医圣子面色凝重进了高坤电,一呆便是一个时辰。觅尘一直很奇怪,此时海清帝召见他却是为何。莫非海清帝一直都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另求名医?

可直觉告诉觅尘,万不回这般简单。若是不相信她,就没有必要每日令她行针。而且从海清帝偶尔清醒看向她的目光中,觅尘感受不到任何的敌意。

师傅那日从高坤宫出来便直接出了皇宫,两人虽是匆匆见了一面,可师傅却一句话不曾跟她多说。令觅尘奇怪的是,如今宫中形势,几乎每个进出过高坤宫的人都会被拘禁,以防内外相通,可对医圣子竟没有这般。

更让人奇怪的是,海清帝从师傅走后便陷入了深度昏迷,显是受了刺激,毒素攻心所致。而归海莫湛更是面色阴沉,眉宇紧缩,看向她的目光也分明幽深了许多。

这不得不让觅尘怀疑,她心中也有所猜测,甚至已经确定了医圣子所来何事。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傅为何在此时将当年清妃有孕的真相告知归海印,而归海印竟没有当即杀了他!这太让人奇怪了!

于此同时,觅尘也开始深深担心归海莫烬,生恐他会出什么事。然而却是在她忧心忡忡时,归海莫湛却表明了态度。直到此案在她还能清晰想起前日夜里的情景。

那夜秋雨初落,她正思虑着必须想办法通知崔刚,让他送出信出京给莫烬,殿门却恰在她执笔的一刻被大力推开。

归海莫湛一袭青衫尽湿,他目光直逼自己,似是要将她吞噬一般。

“看来你早就知道此事……”半响静默,他目光凝滞在她执笔的手上,唇际掠过清苦的笑意。

“尘儿,我若硬要留你在身边,当如何?”他一步步走进,托起她的下颌,目光墨色荡漾如最黑的夜,却又流动着浓烈的色彩。

她是怎么回答的?

“倘若那样,我们……便如你父皇和清妃娘娘。”

“好!好!”

他固着下颌的手突然收紧,捏得她下颚生疼。可突然他又牟然放开,长声一笑,竟拂袖而去。那是第一次他在她面前显露他锋锐的一面,若不是地上一滩低落的雨水,她险会以为是一场梦。

接着,她的殿外被禁卫军层层护卫,她虽是心中焦急却也无计可施,心底深处也相信归海莫湛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翌日,他再次出现在面前,面上已经再不见夜间的激狂,只淡淡道。

“你若信我,便什么也不要做。”

便在昨日,海清帝清醒过来,令她用银针刺激百会穴让他能坚持清醒一个时辰。并吩咐立即派重兵围住高坤宫,任何人无旨意不得进出,又派高锡持令牌通传,九门戒严,并召众位皇子,几位大臣入了高坤宫。她被暂时拘禁在偏殿,隐约听到一声哭声,向来是海清帝在做最后的交代。

直到申时,众臣子从高坤殿躬身退出,她才被带往内殿给海清帝施针。皇帝的面容呈现灰败、满头大汗、气喘不已,而一直守护在侧的规划莫湛则面沉如水。她心想海清帝大概已经做了最后的安排,传位圣旨怕是也已经立好,而对于这些她却毫无兴趣深谈。

海清帝对她的态度也甚为奇怪,似乎一下子又和善了许多,或是他已经没有精力再为难她。亦或是他心知,在归海莫湛的保护下,他也没有能力再做什么事,毕竟此刻逼急了归海莫湛对他毫无益处。

只是想到海清帝昨日临晕前说的话,觅尘不免浑身微颤。

“对于帝王,只有爱是不够的。如果不够坚强会是负担,如果太过强硬他就得除掉你。爱一个帝王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那话似是自言自语,但她知道他是对自己说的,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海清帝这算对自己的忠告吗?如果是,那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想,也不愿想。似乎临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并不坚强,也不够坚定。

海清帝的话等于在隐晦的告诉她,他已经传位莫烬。只是觅尘万没有想到,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海清帝竟会做这般决定。皇室不是历来最重血统的吗?!觅尘第一次觉得她看不懂归海印,定王心真的深不可测。

若是归海莫烬当真一晃成了这天下的主宰,觅尘不知自己该不该坚定下去。帝王,尤其是明君,在他心中首位永远会是国家,再是皇权,然后也许会是百姓,最后才是他自己,那么分给她的又会有多少?

临到现在觅尘才发现自己是怕的,权利本就是可怕的东西,做了帝王果真能至死爱着一个女人吗?这海天的朝臣会容许一个帝王的爱情吗?毕竟在他们看来,独宠一个年出资是帝王生涯的危害,会让王朝因为一个女子而走向荒唐。

而她也怕,怕他们的爱情在权利的漩涡中会禁不住风雨飘摇,还有她的孩子,若是将来他们重复千古不变的故事,因抢皇位而自相残杀,那么……她该如何……

归海莫湛刚步入高坤宫便止住了脚步,他微微眯眼去看高阶上那个淡淡的身影。细雨朦胧中,轻风穿过她月白色的宫装,裙炔飞扬的剪影看上去有些飘忽不定,身后华丽的殿宇都压不住她清淡的模样,叫人险以为轻眨下眼她便会消失。只是她浅淡的身影却透着浓浓的不安和茫然,显得越发单薄。

归海莫湛轻叹一声,缓缓走近。觅尘也恰在此时看到了他,细雨下他身姿清隽,轻风掠过他的发丝,亦吹得他一袭蓝色长衫起起落落,迎上他暖意融融的双眸,觅尘的心蓦然一静,涌上刹那的温暖和宁静。

她不懂,为何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吸引不了归海莫湛,他似乎从来不将皇位放在眼中。方才高锡说,前日夜里,归海莫湛在皇室祠堂跪了一夜。觅尘只觉男人呢的世界,她真的不懂,海清帝不懂,甚至觉得老皇帝已经被毒药迷昏了头脑。而归海莫湛,她更不懂。

“帝王家无情啊!倘若当了皇帝便要连自己的妻子和骨肉也得防着要之何益!没有真正的亲人,没有真正的朋友,自称朕,终生无以为伴,直到老死,也只是几个虚情假意的人吊唁一下你的尸体罢了,当皇帝好像没有众人想象的那般好呢?也许是莫湛心没有那么大吧。”

那年在冰窟中他说的话犹如在耳,清晰如昨。她曾质疑过,在巨大的权利面前他当真不为所动?然而事实是,他真的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若不然,凭如今京城之势他想要皇位简直是易如反掌。

虽说各方兵权尚在海清帝手中,可归海莫湛只需控制了海清帝何愁皇位不得?然而昨日,他竟允许众皇子、大臣前来高坤宫拜见海清帝,这便足以说明他的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