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明华长公主(48)+番外

作者: 陈灯 阅读记录

阿蘅身披软甲,腰挎长剑,背挽长弓,手持银枪,纵马在乱军中亲自砍杀,雨帘噼里啪啦砸得更响,细碎水珠不断迸溅到阿蘅脸上,她纵马上了瞭望塔的地方往下看,黑暗中透过雨帘,依稀能看到一支鞑靼队伍向北边突围而去,心知必是主帅乞穆耳,北边她早曾派人去了解过,知道那边乃是一片沼泽地,如今又是下雨,燕军不熟地形,贸然追踪必然会陷入沼泽中,造成伤亡,她本知道那边难以追击,特意派了最精锐的队伍在那儿,然而乞穆耳成名多年,岂是易与之辈?这样大的雨,燕军一样也是行动困难,虽然攻其不备,对方训练有素,人数又高于己方一倍有余,她也没想过这仗能将他擒获,只要能重创其元气,鞑靼那边其他部族自然会趁虚而入,消耗他们的力量,而大燕则可以各个击破。

她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对旁边传令官道:“传令下去,北边不必追击。”传令兵得令后举起了个防水的琉璃灯摇了摇,又以号角吹送命令。

足足杀到深夜,尸横遍野,满地都是鞑靼人逃跑所留下的战具、刀枪、弓箭、旗帜,又有受伤的鞑靼人在地上举手投降,阿蘅命停了急鼓,鸣金收兵,传令各部整顿队伍,打扫战场,收治伤员、整编俘虏,打道回营,雨实在太大,也无法完全整顿整齐,更不方便通消息,阿蘅只能让大部队先回营,留下部分军队清理战场。

回营休整的时候,李隆礼却纵马过来对阿蘅道:“公主殿下,属下前锋营尚未见回来!听人看到他们是去追击敌军去了……”

阿蘅脸色一变,寒声道:“我不是传令不许往北边追击么!”

李隆礼脸上有些难堪道:“前锋营不过数百人,只怕孤军深入……地形不熟……属下想率兵前去支援……”

阿蘅脸色铁青:“雨势太大,天又黑,无法点火把照明,沼泽地又太过险恶,派人去支援只有让人送死而已!不准!”

第38章 功过

漆黑的夜空,哗哗挥撒着雨水,独孤晟纵马在雨中狂奔,风夹着雨点撞在独孤晟结实的胸膛上,瞬间被弹碎,湿漉漉的头发,从挂满水珠的前额垂下,马蹄踏在水中啪啪直响,繁密砸落的雨点冰凉一片,虽已是春天,草原上下雨之时依然冰冷彻骨,独孤晟却感觉到久违的豪情。

前方已到了沼泽地,漆黑一片,软烂稀泥沉睡在杂乱纷飞的降雨中,仿佛一个个巨大而沉睡的野兽,悄无声息地吞噬着人,鞑靼士兵已有人陷落在沼泽里,独孤晟下了马,仔细观察着水面的颤动情况,喝着身后的前锋营兵士们在沼泽地边守着,自己却一个人运起轻功,小心翼翼地一个人进了漆黑夜幕中。

雨下了整整一夜,天亮的时候,雨终于停了,太阳也升了起来,照在草原上金光一片。

蓟州大营里,有着欢快而轻松的气氛,整编俘虏的,收治伤员的,整队清查自己队伍死伤情况的,点收战利品的。李隆礼却一夜未睡,一大早便直挺挺地站在大营门口不安地往北边望着,来回踱步,纪容从鞑靼营地收尾回来,一夜未睡,回到营地看到他在大门,怔了怔问道:“李将军在此等人么?”

李隆礼脸上有些慌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纪容有些纳闷不知其到底何意,却听到后头有马蹄声,他转身望去,看到一队人马约数百人纵马而来,观其服色,却正是蓟州大营的军士服色,仔细一看,领头的人肩宽手长,虽经一夜之搏斗追击,全身衣甲污泥狼藉,却仍双目炯然,金色的朝阳洒落下来,仿佛在他身上披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只看到他骑着马至大营前,手上一掷,一个人头骨碌碌地摔在李隆礼脚下,眉心一箭直穿入,显然是一箭致命,射箭之人臂力惊人,细观其面貌,赫然正是乞穆耳!

独孤晟扬眉对着李隆礼笑道:“属下不辱使命,已将乞穆耳首级取下!”

李隆礼喜笑颜开,后头早有围观的军士们也欢呼起来,纪容挑了挑眉,对这个蓝胜又有了新的认识,漆黑的雨夜闯进不熟悉的沼泽地中追击带着强兵的首领,这可不是胆大就能做得到的,再看他一身污泥,身后的前锋营兵士却没有这般狼狈,只有裤子上有而已,独孤晟在欢呼声只是笑着,却忽然感觉到安静了下来,他抬头看到瞭望塔上阿蘅缓缓从阶梯走了下来,身上仍披着软甲,脸上有些苍白,清澈的双眼里也有着血丝,脸上却一片肃厉冷漠:“蓝胜违抗军令,私自行动,论罪当斩!左右与我拿下!”

李星望带着几个亲卫过来押住独孤晟,独孤晟看了阿蘅一眼,脸上只是微笑,并未反抗,实际上他奔袭一夜,又和乞穆耳战斗,也实在身上没了力气,被押着跪了下来。周围兵士们先是愕然沉默后,一片哗然,李隆礼大惊上来单膝跪下道:“公主!蓝胜违抗军令虽然有罪,看在其斩了敌军首级的功劳上,还请将功抵罪!”

阿蘅厉声道:“军纪如山!战斗不是给人逞个人威风的地方!今日他不听将令任意行动,只为侥幸立了功我便饶了他,来日军中人人效仿,无视将令,任意发挥,李将军觉得这仗还能打么?”

李隆礼语塞,却仍叩头下拜道:“属下为蓝胜上司,应负主责,请公主责罚属下便罢,饶过蓝胜一命。”

独孤晟带着的前锋营士兵们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也尽皆跪下,旁边的蓟州大营兵士们早也纷纷跪下道:“请公主饶过蓝将军!”场面僵持了起来,剑拔弩张。

阿蘅却不为所动,脸上仍覆冰霜之色,冷冷道:“命可以饶过,只是这般桀骜不驯,不听军令,军中是留不得你了,且开除军籍,遣返回乡!”

兵士们议论声又起,虽然刚刚在公主的率领下打了个胜仗,然而普通兵士们大多认为公主只是个名义上的领头者,如今这般无端端地为难有功之臣,甚至蛮横无理地将有能力之将士逐出军队,这简直是昏了头的举动,大家暗自为独孤晟抱不平,却又慑于公主皇家之威,身旁簇拥着的朱雀军又都仪容威武,显然凛然不可侵犯,只能暗自腹诽愤恨。

忽然纪容站出来向阿蘅施礼道:“公主殿下,如今军中极缺人才,此人虽桀骜不听指挥,却颇有智谋,不若惩戒申饬一番,降职处理,待其戴罪立功便是了。”

阿蘅一愣,纪容平日里对她的军令都是默默听从,从不质疑,今日居然为了独孤晟站出来求情,他身为朱雀军的前统领,在朱雀军中声望颇重,他既然站了出来开口,倒是不好再坚持下去,实际上她何尝不知道自己这处置偏颇而不得人心,然而唯有这一次机会能将独孤晟赶回去了,错过这一次……她咬了咬牙,看了眼纪容,纪容目光沉凝地看着她,脸上从容镇定,她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嘴上仍冷冷道:“既然纪将军开口,也罢,那就杖四十,以此警戒全军吧!”一边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