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厮磨(215)

黎明终会来,渡子出苦海。

黎月瑶衷心希望,黎渡可以在她这个母亲的陪伴呵护下,健康成长,事事顺遂。

可黎月瑶的心愿,最终还是落了空。

黎渡出生后不久,黎月瑶的奶奶便去世。这两年多,言家给的钱早就耗光在奶奶的病上,如今,奶奶没了,钱也所剩无几。她因亲人的逝世而悲痛欲绝,同时又很焦虑自己和儿子的未来,恍惚之间,失足落下了兰江的护城河。

当晚寒冬腊月,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根本没有人听见黎月瑶的呼救,只有一条大黄狗在河边狂吠不止,眼睁睁看着女孩儿挣扎到筋疲力竭,沉入水底。

黎月瑶死后,彼时年近两岁的黎渡,彻底成了孤儿。

是黎月瑶生前的好友南彩青站出来,咬着牙抗住各方压力,一意孤行,将黎渡收养。

南彩青当年也正值芳华,二十几岁,还没有成家。一个黄花大姑娘,忽然多出一个儿子,传出去实在难听。

南彩青的父母对她又打又骂,说她发癫有毛病,养着个孩子,今后谁敢娶她回家。

南彩青和柔顺的黎月瑶截然不同,她一天书都没读过,是从小在泥巴地里打滚儿长大的女孩儿。性格泼辣又野蛮。

听见这话,南彩青冷哼一声便怼回去:“男人有什么好的,他们不娶,老娘还不稀罕嫁呢!阿渡这娃我收养定了,从今天起就把他当亲儿子养!”

南家老爹气得差点昏倒,直接与南彩青断绝了父女关系。

后来,为了将好友的遗子抚养成人,南彩青果真兑现了自己的承诺,终身未嫁。

……

故事听到这里,韩锦书已经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夜浓如墨,黑色汽车仍旧疾驰在马路上。

言渡开着车,视线毫无波澜地直视着前方。母亲的悲苦命运,自己的凄惨出生,还有南姨的仗义援手,过往种种,被他轻描淡写地陈述出来,字里行间,冷静平淡,不带半分情感色彩。

韩锦书沉吟好半晌,才挤出一句:“……所以从那之后,你就跟着南姨,相依为命,生活在兰江?”

言渡:“嗯。”

韩锦书还是想不通,“那你在意大利出生、长大的经历,甚至各个学校的信息,每年的科目成绩……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言渡淡声说:“全是假的。”

韩锦书愕然不已。

*

原来,言从年是个浪荡多情种,年轻时纵情声色,亏了身子,五十来岁便出现了一堆毛病,几乎每个月都得上医院住几天。

高门大户里的人,个个都有自己的算盘。言氏集团见这位当家隔三差五跑医院,估摸着,以言从年的身体状况,是掌不了多久权了,保不齐哪天就会一睡不起。

大家心想:改朝换代的日子就要来临。

于是,在言从年五十岁这年,言氏帝国长达数年的血腥内斗,正式拉开帷幕。

改朝换代,对整个言氏都是件史无前例的大事,继承人的位置落在哪个孩子身上,关系到所有人未来的命运,元老高层们纷纷选边站队。

当时整个圈子都知道,言从年这风流种,膝下一共三个孩子,大儿子言泽,二儿子言朗,还有三女儿言菁。

其中,三女儿言菁生性热爱自由,平时就喜欢看看书,写写小说,对继承人的位置毫无兴趣。可以忽略不计。

两个少爷全是言从年发妻所生,正根正枝的嫡出。前者诡计多端,后者冲动易怒。言氏全球各部的元老们,绝大多数都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的扶持者。

这时,平时被两大阵营排挤,哪边都融不进去的三个高层,冒了出来。

他们听说,言从年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是年轻时跟一个洗脚女生的孩子。

三人合计着:既然言泽言朗,哪个上位自己都捞不着好,他们还不如剑走偏锋,另外扶持一个。毕竟法律明文规定,私生子也有同等继承权。

三人下意识认为,洗脚女养大的小孩,没眼界没手段,不会是什么复杂人物,那可比言泽言朗好操控得多。

如果真能扶持这个私生子上位,将来这孩子就只是个傀儡,言氏的实权就会落到他们手里。

三人一番商量,觉得这条路可行,便辗转数日,去兰江找到了当时十九岁有余的黎渡。

见到黎渡时,三人其实都很心惊。

少年高高大大,整个人沉静得不太正常,阴鸷,沉默。身上的衣衫陈旧而干净,可眼神中的阴冷气与戾气,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犬,安静蛰伏,只为撕碎猎物的咽喉,一击毙命。

显然,这个私生子有些出乎三人的意料。

他们本以为,言从年曾那样伤害过这个私生子的生母,私生子肯定会拒绝他们。还打好了腹稿,准备费一番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