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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小媳妇(16)+番外

定王用余光瞧了眼船篷。

江家这位大姑娘容貌不知多美,性情可是比真正的闺秀还要娴静,京城那些贵女沦落到这种地步,都未必能做到三日不出船舱,她不但自己静,还有本事将贪玩好动的妹妹也留在身边。

正看着,前面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声音熟悉,只是说出来的话他一个字都不懂,似乎是杭州土话。

定王皱眉看去,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粗衣汉子站在船头,旁边地上放了两个筐,里面都是苏州特产。再看他容貌,肤色白皙,生了一双细长的眯缝眼,下巴上留着一缕山羊胡须,鼻子旁还有颗黑痣。

定王玩味地打量对方。

张叔愣了会儿,跟着就将人请了上来,自然无比地对定王道:“这是老爷故交刘掌柜,在苏州做小生意,得知咱们要去山东,正好他也要去山东一趟,提前约好了一起去的,你领他去后头安顿吧。”

定王连忙站了起来,殷勤地领路,“原来是刘掌柜,这边走,来来来,我帮您提东西。”

他说官话,程钰也就改成了官话,“有劳了。”

真的就让定王帮他拎那两筐礼。

两人一前一后从船篷经过。

里头凝珠低头吃汤包呢,含珠侧耳倾听,透过竹帘缝隙看到那人高大的背影,越发确定是他赶过来了。

不知为何,含珠突然觉得踏实了很多。或许是那个爱笑的丁二有可能好.色,这人虽然冷漠,在男女上头却是正人君子吧?如此有他在船上制约丁二,丁二就算有坏心思也会顾忌他。

定王可不知道自己因为程钰被人扣上了风流公子的名头,到了船尾,两人坐下说话。他仔细瞅了瞅程钰,好奇道:“行啊,你这易容的本事比我强多了,眼睛怎么弄成这么小的?”

程钰冷声问他:“你要学?”

定王摸摸自己狭长的凤眼,打趣道:“算了,我眼睛本来就没你大,万一恢复不过来,我怕回去也没人认识我了。怎么样,那边都收拾干净了?”

程钰点点头,“死了。”

定王并没吃惊,只是沉声道:“江家仆人会不会过来递信儿?”江家姐妹为了逃难才愿意随他们北上的,若是半路得知威胁已消,肯定想回归故里,他与程钰虽然能威胁她们继续前行,但对方心不甘情不愿,路上就容易出差错。

程钰合衣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道:“我警告过田嬷嬷,年前她敢派人递信儿,我便杀了江家主仆。而且她们说了搬家,知县一死她们马上回去,容易惹人猜忌。”

他行事周全,定王放了心。

程钰累了,朝里面翻了过去,“赶了一路,我先睡会儿。”

从杭州快马加鞭赶过来,确实辛苦,定王没再烦他,过了会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睡我榻上,我晚上睡哪里?那边船上还有地方,你过去睡!”

他能忍受跟张叔同住一室,却不想跟别的下人挤一个船篷。

程钰也不想换船,假装睡着不理他。

张叔肯定要留在这边守着他家俩姑娘的,定王看看里面仅有的两张床榻,起身去扯程钰。张叔刚好走过来,见两个大男人居然为了一张床争抢,忍笑道:“晚上我打地铺吧,这会儿天不冷,睡床板也没事,公子稍等,我去拿套新被子。”

说完就走了。

有了解决办法,定王放了程钰,哼道:“一会儿我盖新被子,这个被你碰过了。”

程钰面朝里侧继续睡觉,江水不停地流,客船有规律地晃动,很快就睡着了。

次日船尾撑船的人换成了程钰。

他与定王在福建抗击倭寇,无论是划船还是游水,功夫都练出来了。

定王歪躺在一旁,惬意晒日头,眯着眼睛看岸边青山绿水,看了会儿嫌闷,问程钰:“你说凝珠才八岁,她姐姐为何不让她出来玩?她年长需要避讳,连妹妹都看在身边,莫非我在她眼里是那种连小孩子都欺负的恶人?”

“我怎么知道?”程钰依旧还是昨日的打扮,下巴上的假须迎风飘扬。

他寡言少语更没趣,定王瞪他一眼,忽的站了起来。

程钰扭头看他:“你……”

“安心撑船吧,我有分寸。”定王背对他摆摆手,到了中间的船篷,他扬声道:“二姑娘,我想钓鱼,里面有鱼竿吗?”

含珠正在教妹妹认字,听到这话,她朝张嘴欲言的妹妹摇摇头,用眼神示意春柳去应付。

春柳出去,歉然道:“这边船上没有,公子实在想钓鱼,我去问问前面船上有没有?”

语气并不和善。

定王看向前面,见张福站在船尾紧张地望着这边,分明是怕他对他的未婚妻做什么,心底突然冒出来一股火,他堂堂王爷,被姑娘提防没什么,怎么连一个粗鄙的下人都敢小瞧他?

他退后一步,靠着船栏笑,王爷的尊贵之气尽显,颐指气使道:“去吧,快点。”

春柳没有看他,自然没有看到他脸上的笑,那边张福却看得清清楚楚。身为一个男人,眼看着旁的男人在未婚妻船上朝他示威,他却只能远远着急,张福也憋了一肚子火,春柳过来问,他想也不想就道:“没有!”

“你没问怎么知道没有?”张叔低声斥他,问对面撑船的船夫,“有鱼竿吗?”

船夫操着一口不太熟练的官话道:“有,鱼竿鱼网都有,我这就去拿出来?”

张叔嗯了声,等船夫走了,他指着前面的船篷训斥儿子:“你给我坐里面待着去,没事一直盯着后面做什么?”他知道儿子是在防着那二人,可姑娘不知道,万一以为儿子在偷窥她怎么办?至于那两个人,人家有功夫,真有歹意,在杭州就出手了。

张福拗不过父亲,赌气走了。

定王看着他进了船篷,嗤了声,接过鱼竿后对着船篷道:“二姑娘,我要钓鱼,请你出来看。”

特意在“请”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想要的,谁敢不从?别真把他当船夫。

含珠听懂了男人话里的威胁,见妹妹也是兴奋想去的,她无奈地下了榻,亲手替妹妹系好秋里穿的披风,柔声叮嘱道:“外面风大,妹妹多穿点,出去后别靠船舷太近,小心掉下去。”

凝珠乖巧地点头,“我知道,姐姐不用担心。”

含珠摸摸她脑袋,让春柳秋兰一起出去照看。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凝珠清脆的笑声。

含珠心中好奇,悄悄挑开窗帘往外望,看不见,她额头挨得窗子更近,却只看到一个撑船的身影。他侧对她站着,衣袍被江风吹得猎猎作响,贴在身上勾勒出高大挺拔的轮廓……

还没看到他脸,他忽的看了过来。

含珠立即放下竹帘,仓皇退后时不小心撞到桌子,手更是将茶碗拂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响。

含珠心跳快得厉害,捂着衣襟站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他有没有看到她?

看到了又会怎么想?

心不在焉地捡起空茶碗,含珠看看刚刚自己坐着的地方,无比后悔。

船尾。

听到那声并不清晰的闷响,程钰撑船的手顿了一下。

她退得急,他只看到一张白皙俏丽的脸,还没看清她神情,她就逃了。

是在看他,还是看她的妹妹?

程钰回头,看一眼距离他足有五步远的钓鱼的几人,怔了怔,继续撑船。

晌午休息,定王在船尾小解完回来,惊讶发现程钰去掉了鼻子旁的黑痣。

“早该弄掉了,看着就倒胃口。”定王嫌弃地道,就跟他脸上的痘一样,都是小东西,船靠码头时再粘上也来得及。

“我没让你看。”程钰冷冷地回他。

定王气结。

☆、第14章

客船行到徐州地界,白日还好,晚上就冷了,含珠早早让人将厚棉被翻了出来。

大抵是水土不服,含珠这两日都不大舒服,怕妹妹担心,自己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含珠悄悄忍着,不想这晚总忍不住咳嗽。含珠难受地翻个身,拉起被子闷闷咳,不知咳了几次,发觉妹妹动了动,似是要醒,含珠不愿惊醒妹妹,悄声下了榻,穿好鞋子披上斗篷,裹得严严实实出了里间。

她在船篷里闷了半个多月,极熟悉里面的摆设,小心翼翼地走,不用灯照也没撞到一样东西。外面榻上春柳秋兰睡得沉,都没察觉自家大姑娘起来了。

含珠用帕子捂着嘴,飞快开了门,走到外面,靠在船栏上,才放下心捂着帕子闷咳。

江风卷着湿气吹过,带走她几乎被流水淹没的声音,也彻底带走了她的睡意。

含珠扶着船栏,怔怔地看江心月影。

今日是十五吧?

距离中秋已经过了一个月。

上次月圆,她还跟父亲一起,如今……

含珠仰起头,望天上的明月。

可眼泪不受控制,没有因为她仰头就收回去,而是随着斗篷兜帽一起落下,倒映月色泛起点点微弱的光,继而迅速消失在她掩口的帕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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