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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黄橘绿时(170)

作者: 勖力 阅读记录

“说什么了,无非就是男人的担当责任这一派措辞呗。还有,什么叫作妖?”孙施惠拒不承认,彼时不是他岳父的老师,给他下最后通牒:做不到他期待的样子,汪家一辈子与他孙施惠割席。

他哪里是听恩师传道解惑,他不过是舍不得跟汪家的女儿割席罢了。

汪盐直到今天,都从不正面与孙施惠谈他那段过往,不问不听。眼前,她用了个很是鄙夷的词。

去年,爷爷去汪家提亲,被汪敏行特意提到这段,孙开祥轻描淡写用血气方刚四个字揭过去了;

而汪盐私心就是顽劣。孙施惠孤孤单单,并不代表他没有顽劣的根性。

路才走了一截,薄衫之下就都是汗了。孙施惠把钱塞在襟前的左口袋里,一步走过来牵汪盐的手,因为他想起她之前那句,酸梅和话梅连字都不一样的写法,哪来的相似之说。

事实也是,她们除了名字片刻地让他有混淆感。从头到尾,无人像她。

这天底下也没有别人,能站在他眼前,手心里,还让他有若即若离的觉悟了。

汪盐嫌他手里刚才捏着钱的,再来和她十指交错。

孙施惠:“之前谁说最爱数钱的感觉的?”

“我数钱不去沾别人的手。”

“那我要把一双手剁掉了。”孙施惠说,他们总是一边数钱一边和别人握手的,怎么办?

汪盐穿着平底的拖鞋,黯然的街灯下,挨得近的缘故,她得仰头看眼前人。

她才要鄙夷他什么,孙施惠拿捏钱的那只手来贴汪盐的脸,手背扫她的脸颊,“不是问你爸如何说服我的吗?”

“是你老爹口口声声,我挺不过去这一关,或者也像我父亲那样沉湎丧命的话,就一辈子不允许我登他的门。说得神乎其神的,好像他门里有什么金疙瘩似的!汪盐,你说对不对!”

“呸!”汪盐早已定性他了,他这辈子下辈子都改不了顽劣的本性。

二人站在别人民居院墙外,忽地,有只野猫从院墙丝瓜藤花后头没声地跳下来,汪盐吓了一跳。孙施惠笑完也和她打岔,继续牵她上路,“你答应陪我去买烟的,半路上了,不准反口。”

这条巷子南北向,中间被一条东西大道一分为二。孙施惠十八岁前,都在这两条纵横的街道上穿行。他自然知道哪里有烟买,哪里没有。

偏偏出了巷子口不往大道两头去,继续往南,那一半巷子腹地里去。

越往南,巷子的生意越淡,都是小本经营,除了食肆馆子,其他基本七八点就收摊了。

汪盐走着走着又看到多年前,她从孙家跑出来,就是这样没头没脑地一路往南。

最后停在的就是这家寿衣店。老式的铺子,连打烊前的门板模板都没改,七八年光景了。

她说什么也不肯往前走了。

孙施惠说她神神叨叨的,寿衣店不过就是纸扎的一屋子玩意,怕什么。

汪盐拽他的手更紧了,一路脑后凉飕飕地跟着他穿行过那条巷子。

黯淡的灯火尽头,走出巷子,最南面是被人承包去的一片鱼蟹塘。阔面河风,闻得到泥土的腥气,还有塘里种得菱角和荷叶风送的莎莎声。

孙施惠问她,“有鬼吗?”

汪盐不答。

星月当空,他们一起在桥上站了会儿,再原路返回的时候,汪盐才想起他出来是买烟的。

不买了。孙施惠说,大晚上的,吸烟有害健康。

他拿着攥出来的钱,原路返回的途中,拣了个杂货铺进去,要汪盐挑冷饮吃吧。

看店的是对老夫妻。老头已经忙着打烊了,可是通着电的冰柜还在外头,汪盐一面挑冷饮一面好奇地问老爷叔,“这冰柜不弄回去吗?”

老板摇摇头,不搬回去。冰柜上有锁,到点就棉被往上头一盖,两头一锁。

汪盐调解员调研精神不改,继续问老板,“那不会被偷?”

老板仿佛听到个铁憨憨的笑话,“他怎么偷啊,扛我的冰柜走呀!”

然而老板娘笑吟吟地接待客人,用道地的方言同他们说话,不会偷的,这上头有监控,巷子隔一段都有探头,社区民警准点巡逻。

孙施惠站在边上,喝着矿泉水,闲暇应付一对老夫妻,说他太太就是干社区的,总改不掉一些职业病。

老夫妻俩当真信了,问汪盐是不是他们社区刚来的街道专员。昨儿个还听方民警说他们要来个新同事的。

汪盐哑口,挑了个山楂味的棒冰再催着孙施惠付钱的时候,老板见光鲜亮丽的两个年轻人却是掏出一张皱皱的现金出来,略微嘲笑的口吻,都老长时间没收钞票了。

老头不放心,哪怕二十块的钞票也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