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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50)

“是我生母所在的国度的故事。”荔知说,“她是被人从海上救回来的。”

“有些意思。”谢兰胥又问,“你生母还在么”

“生下我们不久便病逝了。”荔知说。

雅致又朴素的竹园里,荔知和谢兰胥一问一答。

小小的书房里竟然有了一丝寻常的温馨。

“你们感情很好”

“不算疏远。”

秦氏流落异国他乡,非自愿嫁人生子,始终闷闷不乐,荔知对生母的记忆并不多。秦氏只在提起自己的国家时才会兴致高昂一些,所以荔知总会变着花样问她关于大朔的事情,希望秦氏能够开心一些。

所以,她对秦氏其实还没有对大朔的印象深。

她不愿过多纠缠这个话题,顺着谢兰胥的话反问道:

“殿下呢,殿下和双亲的感情如何”

谢兰胥沉默半晌,笑了:

“自然是极好。”

荔知已经开始熟悉他的防御机制了,这是很明显在说假话的表情。

谈话陷入缄默的时候,桃子和西瓜走了进来点灯。

原来天已经不知不觉暗了下来。

谢兰胥大发慈悲,准许荔知下值。

荔知离开竹园后,马上赶回荔象升所住的耳房。一副药下去,荔象升的病情已经有了好转,能够睁开眼睛了。

“我来吧。”荔知接过荔慈恩手里的药碗,妥帖地将汤药一勺勺送进荔象升口中。

荔象升定定地盯着她看,忽然,嘴唇蠕动起来。

荔知凑近,听见在他说:

“……谢……谢。”

荔知先是惊讶,后是笑了。

“这是姊姊应该做的。”她说。

看着荔象升睡下后,荔知让荔慈恩回去休息,而她继续守在耳房里。

“不行,上次就是荔知姊姊帮我守夜,今夜怎么说也该轮到我了——”荔慈恩急道。

荔知拿出长姐风范,命令她回去休息,荔慈恩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荔象升躺在床上,看着妹妹走后,目光落在荔知身上。

“要是累就睡一会吧。”荔知说。

荔象升摇了摇头。

“如果不想睡,那我给你讲个故事。”

正好荔知刚看了地理志,神奇的山川湖光景色随口就来。本来还摇头表示不困的荔象升像听天书那样,不知不觉就被她说进了梦乡。

漏风的耳房在寒冬腊月里冻得人手指生疼,但荔知看着幼弟的睡颜,心中却生出一阵暖意。

她捏紧荔象升的被角,倚着墙慢慢合上了眼睛。

……

第二日天不亮,荔慈恩前来换班,荔知才有时间回到自己所住的小院。

那棵光秃秃的枣树依然伫立在院中,几根麻绳以枣树为中心牵展开,一个穿着深蓝布衣的身影正在绳子上晾晒棉被。

荔知没心思去注意谁在晾晒,正要径直往自己屋里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姐!”

荔知险些以为自己产生幻觉。

她回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袄子的女子高高兴兴地从那床棉被后面走出来。

“嘉穗!”荔知惊呼。

嘉穗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荔知面前,满脸笑容地握住她的手。

“小姐,奴婢闲着没事,已经将小姐的被褥全洗了,还换上了奴婢新带来的床具……”

荔知忍不住打断她的絮絮叨叨:

“嘉穗,你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把茶摊和住的地方都给转手了,因此耽搁了几日。”嘉穗笑道,“不过小姐放心,从今往后,奴婢就能天天陪着小姐了……”

嘉穗只是平民女子,能天天留在都护府,只有一个可能——

荔知难以置信:“你和都护府签了卖身契”

并未反驳的嘉穗进一步证实了她的猜测。

“你签的是活契还是死契”荔知又问。

“这没什么重要的,小姐不如去看看你的新被子,那是我一针一线辛苦……”

“你快说!”荔知急了,用力握住她的双臂。

嘉穗见实在逃脱不了追问,只能避开她的眼神,用再寻常不过的语气说:“都是给人做活儿的,活契死契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这么一说,荔知全明白了。

都护府不缺人,又不是普通富户,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收人

嘉穗想要进都护府做事,必定是用廉价的价格把自己永远卖了。

“你真傻……”荔知声音发颤,“你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身,为什么又要送上门来与人为婢”

“……因为小姐在这里啊。”嘉穗说。

她的圆脸杏眼,在人群中可以泯灭众人的面孔,因为坚定的信仰而焕发出夺目的神采。

她轻轻握住荔知的手,安慰道:

“奴婢虽然帮不上小姐的大忙,但也曾经立誓,要同小姐共赴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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