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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鸾(8)

“像不像”

后者也难以决断,摆摆手道:“杀了再说。”

一刀下去,十五六岁的少年头首分离。重城兵拿起少年的头颅,像战利品那般串在腰间。

荔知忽然明白谢兰胥刚刚为什么要拦住自己了——这些人,根本就是来借刀杀人的!

接下来再有重城兵经过荷塘,不用谢兰胥提醒,荔知也会憋气下沉。

想要逃出山寨,只能靠自己了。

荔知正在盘算如何逃出山寨,浑身浴血的大当家出现在道路尽头,当他发现院落里横七竖八的家眷尸体,一双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来。

大当家摇摇晃晃走上前,抱起儿子的残尸,发出痛不欲生的怒吼。

散落在荷塘四周的重城兵被这声叫喊吸引,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堵在大当家附近。

“说!是谁要你掳走皇孙的!”一名带头的重城兵吼道。

大当家充血的眼睛定定看着人群中一名重城兵腰间的少年头颅。可以料到,接下来是一场结局已经注定的血战。

尽管大当家也不是什么好人,看到他今日的结局,荔知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

这时,她发现身旁的谢兰胥不见了。

在重城兵的注意力被大当家吸引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往荷塘的另一边游去。荔知连忙跟了上去。

她的水性并不好,好在荷塘水浅,双脚可以踩地。荔知半游半走,总算上到岸边。

谢兰胥似乎忘了她的存在,自顾自地往前走。他用湿透的袖衫遮掩着嘴鼻,压抑地咳嗽着。

“殿下,让我扶着你吧。”荔知主动说。

谢兰胥还在咳,头也不抬地冲她摆了摆手。

荔知也不恼,她知道仅仅是一次救命之恩,还不足以打动落难后如临深谷的谢兰胥。

山匪准备的喜服吸饱池水,沉甸甸地挂在荔知身上。不说舒不舒适,这衣服穿到哪儿都会备受瞩目。荔知在路上随便找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女尸,告罪后脱下她的布衣,又将自己的喜服盖了上去。

她换好衣服,疾步追上已经快要走出视野的谢兰胥。他停止了咳嗽,脸色依然苍白。

“要逃走吗”她说。

谢兰胥没有回头。

“我可以帮你。”荔知扬声。

终于,谢兰胥回过头,给了她天亮后的第一个正眼。

“我们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少年虚弱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微笑,对她的提议似乎感到一丝困惑。

“我是说——不去鸣月塔。”荔知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帮你。”

“我想回京都,你能帮我吗”

“能。”荔知毫不犹豫地回答。

谢兰胥闻言笑了,水珠在他纤长的睫毛上闪耀。尽管衣裳湿透,发髻上还沾着一片破碎的枯荷叶,少年身上出尘的气质依然无懈可击。

“荔姑娘,我说笑的。”他柔声道。

……

火又烧了起来,橘红的火苗代替旭日染红了天边。

高耸的山寨在两人背后化为熊熊烈火。

是重城兵还是寨民放的火,这不重要了。荔知已经明白谢兰胥要面对的不止流刑一个敌人。

谢兰胥身体虚弱,又在冰冷的荷塘里浸了大半夜,一路咳嗽不断,荔知都担心眨一眨眼他就会在视野里忽然倒下。

冻硬的下山路又陡又滑,荔知因为担心谢兰胥,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左右。在他一个踉跄不稳的时候,她眼疾手快地从身后将他拉住。

“我扶着殿下吧,这样快些。”荔知说,“我认得回队伍的路。”

荔知的后半句让本想从她手中挣脱开的手臂安静下来。

谢兰胥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化为沉默。

回去的路顺利了不少,荔知顺手在路上抓起一把黄泥,在脸上抹了又抹。两人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终于看见流放队伍的旗帜。

甄迢看见全须全尾的谢兰胥,难以置信中又有一丝庆幸,死里逃生的皇孙很快被请进了马车,而荔知——因为擅自离队,她面临的是三十鞭惩罚。

在决定跟着谢兰胥回到队伍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

三十鞭而已,她还不会因此被打倒。

“啪!”

郑恭扬起的马鞭,重重打在趴着的荔知身上。

荔知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荔家人因为嫌丢脸,早就躲得老远,生怕被人知道当众受刑的是他们荔家的女儿。荔知的庶妹荔香倒是挤在围观人群里,一张脸皱得像浸水后晒干的纸。

鞭子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后背皮开肉绽的剧痛。痛到极致,公开受刑的屈辱感倒也算不上什么了。

“我看你骨头很硬嘛,如果你能忍到最后都不出声,一会我就多给你一个馒头。”郑恭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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