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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钿笄年(31)

作者: 冷涧滨 阅读记录

“你干什么?”她的脸白一下,下意识的退开两步。

他走过去,将枪塞进她手里,握着她的腕子,举到自己头顶。

“你……”

“华菁菁,我欠你一个军的命,可是,能还的,只有这一条。”

她的手在抖。

他抿着嘴角,抬眼定定望她,望她手里的枪。

半饷,他转过身,往外走。

华菁菁绷直了手臂,攥着那支枪,他背对枪口,走得义无反顾。

“庭于希!”她终是丢开枪,“我喜欢你,我华菁菁喜欢的,从没失过手!”

“我庭于希不想做的,也从没人逼得了。”

“你走,别后悔!我不会放过那个女人!”

他心快一拍,驻了足。

“早晨的事,小小惩戒。”

“你想怎样?”

“你喜欢她什么,我就毁她什么。缺条胳膊少条腿,花容月貌,清白之身……”

“住口!”

“怎么,怕了?还是不信我说的。”

“四海帮有什么事做不出!”

“呵呵,知道就好!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我不信你看她一辈子!”

庭于希怒目,华菁菁分毫不让。

“你听好了。无论你用哪种手段伤了她……无论哪一种,我只有更加倍疼她。如果,你够狠,买凶杀了她……”他狠狠一咬牙,“就替我们两个收尸吧!”

苏浴梅躺在他怀里,月光太亮,两人都睡不着。

“浴梅,你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他绕弄着她的手指,一只一只,不厌其烦。

“嗯……不要战争,也不要跟人争。有个园子,有间房,有你。”

他哑然:“这就够了啊?”

“我还要……”她的声音低下来,羞涩着在他脸上一亲,“还要孩子。”

“哈哈哈哈——”他笑着楼她,在床上轻轻的晃,感慨一声,“会的,你要的,我都会给你。”

“要很久……”

“不会久了。浴梅……”他摩挲着她肩头,“你相信我么?”

“嗯。”

“那就听我的话。”

“什么啊?”

“我送你去西屿住一阵。那里环境好,没人打扰。一个警卫连的人保护你。”

她在黑夜中怔忡的闪着大眼睛。

“两个月,浴梅,不要离开,不要看报纸不要听广播,总之,什么也别管,什么也别问,安心养病。”

“那你呢?”

“两个月后,我去接你,咱们再也不分开。”

苏浴梅还在疑惑,他已将她紧紧搂住。她动了动身子,和他嵌在一起。

清晨的海边挺着一列车。司机看看站在车下的庭于希:“军长——”

“开车吧。”

苏浴梅摇下车窗:“于希……”

他走过去,探头在她脸上轻一吻:“放心,相信我。”

司机尴尬的转过头。

苏浴梅捂着脸,心像被什么狠狠一扯。

他示意开车,头车缓缓开动。

一辆军车飞速而来,小归跳下:“军长!”

“你怎么来了?”

“送太太走,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派我!”

“还有别的事等着你做。”

“什么?”

庭于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什么?”

“别撕开。这是写给陆军总司令孙长官,推荐你补团长职。你带着信,去台北。”

小归骇得张大了嘴,半天,话没说,眼泪先下来。

“有没有出息!三十的人了,儿子都有了,哭什么!”

“我不要出息,我要跟着你!别说团长,给我司令我都不做!”

“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做个副官。”

“我愿意!”

“别说了!这是命令!”庭于希沉脸。

“军长!”小归力竭的喊,“军长!”

“别叫军长了。”他少有的温和,“不嫌弃的话,叫我声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43 章

云霞出海曙,新的一天。

西屿潮涨,风推浪,浪拥朝阳,露出一片细白的沙滩。沙滩上,两排小脚窝。苏浴梅一手撩起耳边碎发,一手按着旗袍下摆。

天地间,只有水浪喧嚣,鸥鸟将海天衔成一线。

涛喧鸟鸣间,夹着一个声音。那声音真真切切,不是天籁,将她拉回人间。

“老婆——老婆——”

她回头望,不是幻觉。奔放的巨浪前,她没牵没绊地跑,甚至忘记拾起丢在海边的鞋。

她跑过珊瑚礁,跑过养鱼塘。庭于希站在晨曦下,动也不动,那样高大,英气勃勃。

她不管不顾的扑进他怀里。他的肩臂依然有力,抱得她离了地。

四下无人,她放肆的亲了他:“你晚了三天。”

“迟了些,总算来了啊。”

没错,总算来了。两个月,白日的担忧,夜里的思念,而今,悉随浪散。

他放她在地上。她重新审视他,很惊讶。他竟随便穿一件短襟。举止间流泻的洒脱再非军装下刻板的威严。

“于希……”

他托起她的脸,抹去海风留在上面的细沙:“你不想么?无官一身轻……”

她迅捷的联想:“华当雄逼你的?”

“也是你我的心愿啊。国军派系太复杂,抗战结束,我就该离开了。”

“可是……”

“战场,无论杀谁,该不该杀,总是业,杀业重,报到我儿子头上了。”

少元是战争留给她永远的疤。

“也好,我只想和你过太平日子。”她重新快活起来,挽着他胳膊,“我们回家。”

他被她拉着,向前挪了下。

苏浴梅觉到什么,一愣。他笑得勉强。她不信,又拽他。他不及防的踉跄,右腿僵硬的拖着。

“于希?”

“没事……不要!”他按住她攥在他裤腿的手,“别看,看了恶心。”

她缓缓蹲下,两只手摸着他的腿,从膝盖到脚踝:“让我看看!”

“别看……”

她执拗的扬起满眼泪:“我要看。”

“浴梅……”

她挽起他的裤管,膝上拆过线的疤,粗麻藤般翻出鲜红的肉,看不出是刀伤,是弹孔。

她是感到一阵恶心,胃因心疼而翻江倒海。

“怎么弄的?”她颤着声,“是你自己,还是……他们打的?”

“有什么区别,换一个安心。”

他拉她,她不起,蹲在那里,用手捂住脸。

“浴梅……浴梅。”他半扶半抱,她扑过去,紧搂住他脖子。

“结巴了,不疼了。”

“那怎么还……”

“有些残弹片取不出,就算不能完全恢复,总还能走路。”他拍拍她背,“你看,太阳出来了,渔民也要出来了,让人看到。”

她松开手,从上到下摸索他,咬一咬唇:“你说,还哪里有伤?”

“没了没了……好痒。”他笑一下,伏在她耳边,“别的伤都无所谓,不影响生儿子的……”

她流着泪打他一下。

“我们走吧。”

“嗯。”她重又挽着他,臂上千斤重,碍着他的伤,她问,“车停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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