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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118)

“你怎知道的?你跟这孩子又怎地认识?”她追问。

桃子一脸忠厚,道:“林姑娘常要来这边为三夫人采梅露。公子偶有兴致,也会叫我们采一回。有时候又要折梅枝回去插瓶养着或者作画用。一来二去的,我和飞蓬、南烛几个,便与林姑娘认识了。”

四夫人追问:“那个姨娘怎地住到排院去了?”

桃子道:“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带着孩子吧。”

这个说法满足不了四夫人的好奇心。三房的院子不错,东西都有跨院,还不够塞一个孩子的?

只先不说这个,她对婢女道:“那就送到排院去,告诉她是我赏的。”

“桃子一起去。别吓着人家。”凌昭云淡风轻地道,“毕竟是三房的人。”

四夫人被逗得噗地一乐。

只她这天没吃开心。

因为凌昭心情好,主动想为母亲亲自烤鱼。

听起来挺简单的,探花郎也从小学什么没有学不会的,他一个读书人连学武功都能学出来,区区烤鱼算什么。

谁知道有些事听着会了,实操起来不是那么回事

总之鱼糊了,没法吃。再现捞现弄又要在梅林里冻好久。

四夫人白挨一场冻,很恼火地回去了。

好在晚上厨房就送来了烤鱼,四夫人一尝,咦了一声道:“怎地味道跟相公烤出来的竟一样?”

丫鬟掩口笑。

原来是凌昭把厨娘唤了去,给她复述了四夫人讲的烤鱼手法。

他虽然上手实操失败了,但他博识强记,尤其是“强记”这一点,是他这种人尖子必备的素质。四夫人只讲了一遍,他全都记在脑子里了。

细细地教给了厨娘。

厨娘怎能不会烤鱼,不过是手法、用料与四爷略有差异罢了。得了九公子的教,按照四爷的做法,自然就做出了四爷的味道。

“寿官儿啊,你看他跟他爹好像南辕北辙的性子。”她身边的妈妈说,“可要是对人好起来,那是一样一样的。”

四夫人中午那一肚子气这才消了,心里熨帖起来,笑道:“可不是!”

但吃了这烤鱼,又引得她想起来上午见到的那个漂亮小姑娘。

准确地说,是让她想起了三夫人。

“你说奇怪不奇怪,她打发了自己院子里的妾室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住,是为着什么?”她好奇心起来了。

这等事,妈妈拍胸脯子:“我去打听!”

就寝前,妈妈就打听出来了,回来跟四夫人咬耳朵:“是因为十二郎渐渐长大,那孩子生得实在漂亮,三夫人怕她分了十二郎读书的心,所以把她和杜姨娘打发到排院去了。”

四夫人撇撇嘴:“相貌是爹娘给的,怎么,还怪人家生得漂亮了!”

她道:“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她一直拘着十二郎在身边,这么老大,都能当爹的年纪了才放出去。”

想当年,凌昭小小年纪展露了读书的天赋,凌老爷就把他从四房挪到自己那里,亲自教他了。只那时幸好还在一个府里,想见还能见。

后来中了秀才就去了京城,再见就难了。

“嗐。”妈妈说,“还不是因为不是亲生的嘛。”

亲生的儿子,隔这么多年没见,如今还不是记挂着让厨房给送上烤鱼。那血缘至亲是隔不断的。

可没有这一层血缘的,也不能怪三夫人患得患失的,总想一直抓在手心里。

“那孩子真是漂亮呀,稀奇了,不像是寻常人家能生得出来的女儿。”四夫人还记得林嘉给她的惊艳感呢。

“只可惜了是三房的,要不是三房的,不管哪一房的,都可以叫过来在我膝前好好疼爱疼爱了。”

因为和三夫人之间的不对付,四夫人到底是没打算跟林嘉多打交道。

但第二天,林嘉主动来了。

林嘉没想到短短一面,四夫人会赏给她这么贵重的大衣裳。

杜姨娘都直咋舌。

她认得这件鹤氅:“那年,想去赏雪烹茶,咱们夫人都穿戴好了。批了件月白的斗篷,其实十分好看的。可远远看见四夫人已经先占了那处。穿着这件大红羽缎的鹤氅,在雪里那么娇艳好看。夫人就生气了,转身回去了。”

林嘉道:“你怎知道,你跟着去了?”

“当然跟着。”杜姨娘道,“我给夫人提手炉的。”

她道:“赵姨娘打伞,孙姨娘捧茶叶,婆子提着茶箱。不用去受冻了,我们都很开心。不说这个,你快试试。”

林嘉也从没穿过这样的衣裳。

大红牡丹纹羽缎在阳光下闪着光泽,细看原来是里面织着金线。却又不是普通织金那么明显,故意织得稀疏又藏起来,乍一看看不出来,不会夺去大红羽缎的光彩,但在阳光下就会闪闪亮亮地耀目。

白雪皑皑中远远看过去,得多好看啊。

林嘉便穿上了,可惜有点长。

“没关系,你明年还会窜个子的,到时候穿就正好了。”杜姨娘道,“不用改的。”

“哪有机会穿呢?”林嘉叹道,“这穿着也没法干活。”

这等衣裳,都是两个婢女抖开来帮着穿上。

穿上了什么也不用做,要茶要水要手炉,都有旁人赶紧奉上。

天寒地冻的日子普通人都会猫在房子里,林嘉若外出,都是有事,穿着这样的衣服在梅林里行走,也不怕被剐破?

大袖子长下摆,也没法干活。

去水榭那边就更不可能穿了。唯恐旁人看不到她呢?

“傻,穿不穿有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你有。”杜姨娘说,“好好收好……等等,还是放到我那个香樟木的箱子里帮你收着吧。就算穿不上,收得好了将来什么时候需要,拿去当铺也能换一笔钱。有钱不比什么都强!”

说着果真收到香樟木的箱子里去了。香樟木防虫,最适合收衣裳和纸张。

林嘉又在考虑另一件事:“我给四夫人回点什么好呢?”

杜姨娘转头看她,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赏”这个东西,人家给,接着就是了。回什么回啊,又不是走礼。

要是三夫人赏她这么贵重的东西,她就过去给三夫人磕个头就是了。

可林嘉不是这样想的。她得了人家的东西,总想着还点什么。

虽然回的价值往往没法和得到的持平,但总是会回点什么。

就是礼尚往来。

杜姨娘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她教交给林嘉的东西。

或者是堂姐教的。她的堂姐见识过京城,见识过皇宫,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后来短暂地住在凌府里,杜姨娘已经察觉到她与她童年记忆中的其实很不一样了。堂姐甚至还读了书,识了字。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林嘉也正经读过书。读过书的人终究是不一样的。

虽然觉得女孩子读书其实没什么用处。可世间都承认“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你瞧肖晴娘的相公,家里交的税就少,也不用出徭役。将来万一什么时候要打仗,抓壮丁也会先配罪人,再抓赘婿,后拉商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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