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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14)

林嘉略有不安:“合适吗?”

杜姨娘道:“若只是三不五时地送一些,倒不用。但他们要的是日日,这种天长地久的事若不是事先谈好了报酬,仅凭一时脑子热便答应了,时候长了怎么可能坚持的下来?少不得要受累还落埋怨。似四房这般明晓事理,银货两讫的,大家都欢喜,反而干净利落,不容易有事。”

“既是点名要你做的,这银子你收着,攒着作嫁妆。”

也许是被杜姨娘拎着耳朵灌“嫁人”这件事灌得多了,林嘉也很喜欢攒嫁妆。

衣裳料子也好,刺绣也好,银钱也好,那种慢慢变多的感觉特别让人安心。

她收了银锞子,脆脆地应道:“好!”

既接了这差事,两个人就认真研究起来。

杜姨娘道:“说是只要素点,不要有肉馅的,也不要用猪油。”

“好。”林嘉拿了描花样的炭笔,把这些要求都录下来。

因为对方还要求尽量不重样,两个人就凑一起研究点心谱子,把六月剩下的半个月每天的花样给定了下来。

定好了,林嘉问:“这便动手吧?”

因南烛说每日早上便要。干点心保存时间长,只要不是梅雨时节,放十天半个月的没问题。

杜姨娘却道:“我想着,不若早上现做,人家既掏了钱,便给他们最新鲜的。”

四房的人出手大方,杜姨娘从接下这事的时候起,就决心把这事做好、做长久了,好好地帮林嘉赚这笔外快。

实是比做绣活来钱快,还轻省。绣活一做做一天,眼睛手指腰背都累。做点心也就是忙活半个时辰就能搞定了。

天上掉馅饼一样的好事啊。

南烛回去给桃子复命:“我说让飞蓬去取,那位姨娘听说飞蓬是个才留头的,怕飞蓬不稳妥,摔了磕了什么的。她说反正林姑娘日日早晨能看到我,就让她捎过来。”

“也行。”桃子说,“反正梅林那里你去接。别让林姑娘和公子碰面,惹公子不高兴。”

南烛道:“我瞅着林姑娘从来不往北边去的。”

桃子点头:“她是个心里有数的。”

这些衣食住行的小事,自有身边的婢女操心。

凌昭身边桃子就是个能做主的,不需凌昭说什么,便把这事安排好了。

若没有这点眼力和行动力,又怎么能成为凌九郎身边的大丫鬟。

翌日一切顺利。

凌昭练完剑,茶已经煮好了,当作几案使用的大块湖石上除了茶盘,还摆了碟子。碟子里摞了四块点心,摆了个造型。

凌昭拈起尝了一口便赞了一句:“今天的点心不错。”

南烛邀功:“是今天早上新鲜现做的。”

凌昭又尝了一口:“这不是厨下做的吧?”

“是三房的林姑娘做的。”南烛禀道,“桃子姐使了钱的,讲好先做一个月试试。哦,我们只说是桃子姐爱吃。”

凌昭咀嚼着,点了点头。

第 10 章(对岸)

第10章

转眼就过了七八天。

林嘉当然不知道这些日子做出来的点心是入了凌昭的肚子。

往日里若只是为着自己吃,倒不至于日日都做,如今是为着人家托付的差事,头一晚准备好食材,每日里晨起上锅,半个时辰不到就能出锅。

这笔钱赚得委实轻松,她和杜姨娘还能日日都有新鲜的点心入腹。

小心地将新出笼的糕点装了食盒,林嘉喊了声:“我去了!”

杜姨娘隔窗应了一声。小丫头正伺候她洗漱。

杜姨娘本就手把手地教林嘉做糕点很久了,只以前做的次数少,练习就少。如今日日做,林嘉的手艺日益娴熟,早不需要她亲自指点了。

林嘉拎着食盒到梅林,没多久四房的南烛就从梅林深处穿行而出:“林姑娘。”

林嘉看到他眼睛就笑弯起来:“南烛小哥。”

两个人交换了装了新鲜点心的食盒和昨日的空食盒。林嘉嘱咐道:“这个原本是该放肉馅的,替换成咸蛋黄了,我尝过了,很可以。桃子姐若是吃不惯这个味,下次就不做了。”

林嘉在做点心这件事上,颇是继承了杜姨娘的天赋,做出来的东西哪怕用的不是常规的食材,调出来的味道都是不错的。

这些天她送来的点心,凌昭都吃得很干净。

南烛对她很有信心:“姑娘说可以,必定是可以的。”

林嘉深觉得九公子的人真是好说话。

真的,从九公子本人开始,到婢女到小厮,都这么好。也不是说别的房的人就不好,但的确九公子身边的人给人感觉特别的好。

“那我回去啦。”她说。

南烛道:“咦,姐姐今天不采梅露吗?”

“不采。”林嘉解释道,“你看今天天色阴沉沉的,三夫人说阴天里的露水草腥气重,她不喝的。”

南烛抬头看看,的确今天阴云多,空气也有点闷。

不过三夫人也真讲究。

待回到梅林空地里,煮好了茶,凌昭也结束了晨练,过来吃喝茶点。

姓林的小姑娘送来的点心不仅合口味,也看得出来十分用心地钻研过配方。桃子这事办得颇让他满意。

如今晨练之后享用茶点成为了他清晨的一段闲暇时光。

这些天看父亲的手札小品,窥视到的是跟京城官场生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生活方式。

轻松,闲散,又愉悦。真个是悠然垂钓,看云卷云舒。

他忽然觉得释然,或许不该仅仅以上进、不上进便擅自给父亲的人生下定义。

“林姑娘已经回去了。”南烛手脚麻利地给他添茶,“今个阴天,三夫人嫌阴天的露水有草腥气。林姑娘今天就不用采梅露了。”

凌昭嘴角抽了抽。

他从前是不关心后宅和妇人的事的。但最近可能是太闲了,也是因为涉及到自己的母亲,多少还是关心了一下。

这位三伯母真是……

从前三夫人孀居,四夫人过着神仙日子,两妯娌是不大搭界的。忽然四夫人也没了丈夫,众人还以为二人的关系会比从前好一些,毕竟三夫人是过来人,多少会同情四夫人一些,四夫人如今亲历了,也该能体谅三夫人一些。

不料如今三夫人跟着四夫人一起日日跟老夫人晨昏定省的,却比从前对四夫人更冷淡了。

凌昭缓缓咀嚼口中食物,望着眼前湖面。

晴日里有晴日的美,阴天里有阴天的意境。水的颜色都变得不一样。

和父亲诗里写得一样。

凌昭站起来:“走吧。”

美景使人有画兴,待回到水榭,他铺开了纸,望着窗外湖景,动笔作画。

一副画一天里自然是画不完的。凌昭一上午的时间都用来干这个。午后歇了个觉,天色愈发阴郁了,空气潮湿。

凌昭刚醒,有种懵然的感觉,一时混不知岁月。

闲在家里,便是这样。京城的紧张节奏,仿佛那么遥远。

桃子来上茶点,凌昭揉揉脸:“到露台上坐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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