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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1)

可到底还是嗣子更重要。

妈妈回头再看一眼林嘉离去的背影,暗青的裙子,鹅黄的伞,纵衣裳的颜色沉暗了些,也挡不住青春窈窕的感觉。

若真是亲戚的孩子这妈妈也就不想了。但林嘉不是正经亲戚,妾室的亲戚罢了。

妈妈便忍不住想了一想。

待三夫人起来了,慵懒梳头,望望外面的天,想起从前自己想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如今被四夫人带得又重新过上了在婆婆跟前立规矩的日子,不由心中生了怨气。

下雨的日子得看心情。心情好,那便是听雨饮茶;心情不好,那便是没有胃口。

好在妈妈端上了精致的米糕,用了四种不同的米,还有馅料,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三夫人尝了一口就十分确定地说:“杜姨娘做的。”

妈妈赞道:“夫人这舌头真灵。”

三夫人叹道:“还是她做的合我脾胃,卢旺家的做的,就是老太太喜欢。”

妈妈道:“她是咱们的人,夫人想吃,使唤她做便是了。”

三夫人白她一眼:“显得我是个什么缺嘴没见过好东西的似的。”

妈妈掩口一笑,打发了婢女,跟三夫人说私房小话。

“小林那孩子,真是出落得愈发有模样了。”她道,“年初看着还像个孩子似的,这暑气才消了点,看着竟仿佛大姑娘了。”

“可不是。”三夫人也感叹,“要说杜姨娘,也不是不好看,只小林也生得太漂亮了些。”

也难怪十二郎会惦记。

“说起咱们十二郎……”妈妈小心斟酌着说,“也是到了该订下来的年纪了。”

三夫人的脸拉了下来。

“订什么。”她恼道,“不立业怎么成家。”

“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如十四郎。十四郎比他还小,都有了秀才的功名了。他到现在还没有过院试。”

三夫人这一恼起来就头疼。

妈妈忙端茶给她,又帮她顺气:“莫生气,莫生气。也就是咱们家眼光高,旁人家里这个年纪考院试那才是正常的。别说十几岁,二十几三十几四五十还在考的都有。”

三夫人更幽怨:“你也说了那是旁人家,咱们是什么人家。你看人家九郎……”

这下轮到妈妈头痛了。

“我的夫人啊,咱们换个人比行不行?”她无语道,“凌家这一辈,也就一个九郎。便是从大郎到八郎,也没一个能和他比肩的。按说大郎才是承重孙,都没九郎受看重。”

三代中有一个凌九郎这样的,就又能旺三代。

好说歹说,把三夫人劝下来了。妈妈道:“十二郎如今大了,也是知慕少艾的年纪,你再压着不给他订下来,怕他心里有怨……”

三夫人也有苦衷:“我非是存心压他。只凌家旁的儿郎都有父亲撑腰,他没有。身上没有功名,纵是去说亲,又拿什么去说?又能说到个什么样的?他虽不是我生的,我也拿他当个亲儿子看的,自然希望给他说个好的,可你知道……”

妈妈劝道:“你的这份慈母心,苍天可表,可也不能藏着掖着,不若与他摊开了说。人呐,就怕话说不明白反落了埋怨。”

这是良言,三夫人纳了,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对,我与他好好说说。”

要这个嗣子,于凌三爷是有香火,于她是后半辈子的倚靠。原就是想要个与自己亲近的,否则为什么舍了凌三爷嫡亲的侄子们不要,要从旁支里过一个。

若反养出了怨恨,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妈妈话还没讲完,她凑近三夫人,放低了声音:“还有一个事,十二郎对小林……”

三夫人的眉头蹙了起来:“她不行!不成的话,打发她出府。”

“先别急,我不是那个意思。”妈妈却笑了,“我想的正相反。”

妈妈说:“十二郎看上小林那是明明白白的,也不必我多说了。”

“她自然配不上做你的媳妇,十二郎的正妻。”她鬼鬼祟祟地说,“可要是做妾呢?”

三夫人顿住。

妈妈说了自己的想法:“她还小呢,还不急。她和杜姨娘连垂花门都出不去,想给她说亲事除了咱们再没有别的路子可走。我寻思着,等十二郎过了院试,便好给他说门好亲事,尽快给他完婚。成了家才能真正在你身边扎根。”

“小林呢,压压她,反正她小,压两三年也没事,等十二郎成亲了,咱们把小林给他做妾。”

“咱们这般掏心掏肺地对他,我不信十二郎能不把你当亲娘看。”

嗣子终究不是自己肚子里生出来的,不管怎么掏心掏肺催他上进,总是不得他亲近。三夫人一直心里也明白。

此时听了身边妈妈这一番谋划,三夫人不由怦然心动。

“这主意好。”她想了想,补充道,“不若现在就告诉他,想要小林可以,先给我考过院试,拿下秀才功名。若拿不到,什么都别想。”

今年院试的时间官府已经张贴发布,定在了七月底,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妈妈十分有信心:“这么大的饵吊着他,不怕他不用功。”

第 15 章(躲避)

第15章

十二郎果然在傍晚时分回到了凌府。先和兄弟们一起去拜见了祖父、祖母,再去给他礼法上的母亲凌三夫人请安。

哪知道就被这天降的馅饼给砸晕了!

十二郎声音都颤了:“母亲说的可当真?”

三夫人正色道:“这等事,我岂会拿来开玩笑。”

十二郎只觉得晕眩。他这母亲,竟许诺将来可以为他纳了林嘉为妾!

十二郎睁大眼看他这位母亲,他被过继来数年了,平日里对这位母亲,只觉得严厉。知道她望子成龙,时间久了不免又倦又惧,始终与她亲近不起来。

此时此刻再看她,却觉得是从未有过的大方慈爱。

十二郎还不过是个少年,这些内心的变化都具现在了脸上,被三夫人和妈妈瞧得清清楚楚。

妈妈给了三夫人一个眼神。

三夫人回了她一个“别急”的眼神,轻轻地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于水汽中满意地瞧了十二郎的呆样一眼,放下茶盏,冷下脸来:“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刚才便说了,这事是有前提的……”

“儿知道!”十二郎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得满脸通红,站起来向三夫人深深揖下去,“若不考取功名,怎敢劳母亲为儿的婚事操劳。儿、我今次定要拿取功名回来孝敬母亲!”

三夫人也是第一次对这个嗣子这么满意。她微微颔首:“该说我都说了,我的一片心你懂就行。读书的事我也帮不上你,只你记着,你父亲若不是身子不好不能长途跋涉参加科考,绝不会止步于乡试。他若是能去京城科考,定不会输给你大伯、二伯和四叔的。”

以前十二郎最怕三夫人给他念叨这一套。他又不是凌三爷亲生的,凌三爷再满腹才华也传不给他。

现在听着,却只觉得满耳都是激励。以前还是误会这母亲了,她终究是个好的,这一番安排,实在是拿自己当亲儿子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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