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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29)

马姑姑也知道这两个渐入佳境, 还笑道:“我哪知道。”

小姑娘们常这样矫情。住在一个府里, 有时候还要互相写信。写句诗写句词,夹个花夹个草的,让丫鬟传递。

其实京城的府邸没有金陵老宅这样宽绰,姐妹的院子就隔几步路, 就是要写信。

凌昭久居侍郎府, 也知道侄女们这些小矫情。

只到了林嘉身上就不觉得是矫情, 反而欢喜, 遣退了马姑姑, 独自拆开的时候那唇边都是带着笑意的。

只是看了两行之后, 笑意消失了……

凌昭的脸色变了。待看完, 他霍然起身,大步便向外冲去!

季白信芳死死拦住他:“公子!公子!不行的!”

青天白日的。动静太大。

马姑姑说:“我去!”

她如今方晓得自己被调虎离山了,懊恼得很,带了两个师门弟子就追去了。

小宁儿跪在凌昭面前回话, 声音发颤,给凌昭讲当时的情形:“就,姑娘吹了个哨子, 那两个人就跳进来, 姑娘不让我喊……”

凌昭问:“之前见过吗?”

小宁儿不敢瞒着,因她见着那两个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便想起来了,把当时街上遇到,听到他们提及张安的事说了。

凌昭知道番子的身份,因林嘉在信里都说清楚了。

她说,京中厂卫来寻她,原来她非是杜氏亲生,乃是一位封号为“淑宁”的公主之女。如今生母已经亡故,还有外祖母在世,是宫中的林太嫔。

这些她都没有瞒着。

因为凌昭明年也要回京城去,不出意外的话,大家迟早还会再见。

【九郎最知我,我一生渴望,便是有家。】

【身世尚存疑,但亲人尚在,既有能力来寻,我必得去看一看,京城是否有家。】

【只我与九郎,终非良配。】

【良配或有千万种,我自不能识尽。唯知此一种,需一方付出甚巨方能缔成姻缘者,绝非良配。】

【众口能铄金,积毁可销骨。便九郎不屑世人讥笑嘲讽,又如何对得起长辈教导,家族培育。】

【九郎欲犯此错,皆是因我。】

她觉得都是她的错。

张家败落也是她的错。

凌九郎分明端方君子,如今却要行事狂悖也是她的错。

世人眼中满身光华的探花郎不该做这样荒唐的选择。

【梅林湖畔,烟波水榭,明月君子。】

【今生得遇凌熙臣,人生足矣。】

【他日京城再见,盼闻九郎佳讯,喜高门贵女,贞淑静婉,与君齐眉。】

【金玉良缘,世人艳羡。】

【我亦无憾。】

小宁儿说着,哭了起来:“姑娘不要我了……”

凌昭面无表情,道:“别哭了,你以后跟着我。”

林嘉的信末尾,托付了小宁儿。

小宁儿做了那样的事,实有违时人对忠仆的要求,但她又救过林嘉的命。

林嘉将她托付给了凌昭。

小宁儿是知道的。林嘉走之前告诉她了。

小宁儿才更伤心。

于凌昭,她只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毫无价值。

长这么大,只有两个人真的对她好。一个病死了,一个走了。

凌昭问:“她带了什么走?”

小宁儿摇头:“什么都没带,只带了这么大一个小小的包裹。”

她伸手一比划,凌昭便知道,林嘉只带走了那个螺钿鲁班锁。

以前以为是母亲的遗物,现在看来可能是真正生母的遗物。

“什么都没带吗?”他问,声音微微喑哑。

小宁儿道:“没有。”

番子当时问有什么要带的。

林嘉道,没有,这里没有我的东西。

一个时辰之后,马姑姑回来了。

“追上了,与姑娘见了一面。”她道,“是真的厂卫,还有应天府支派的差人和府尹借出的仆妇一同护送。”

她问:“翰林,林姑娘真的是贵人?”

凌昭等待这许多时间,已经反复将林嘉的信读了很多遍。

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他问:“她说了什么?”

马姑姑踌躇。

林嘉和她见了一面。

她说:“让他好好守孝,待将来,娶一门好妻。我不可能嫁给他,等他过了这段时间,头脑清醒了,就知道我做的对。”

马姑姑当时就骇然。

因林嘉从不是会乱说话的人,她这样说,只能是凌昭许了妻位。

那就真的是疯了。

难怪林嘉会跑。

大家都不敢说话。

许久,凌昭问季白:“京城可有林太嫔、淑宁公主其人?”

季白和信芳想了又想,半天才道:“宫闱里先帝的人不清楚,但公主……,便长公主和大长公主中,也没有封号淑宁的。”

凌昭便是因为对这两个人完全没印象,才要问季白信芳的。

林嘉的信里也说公主已经亡故,那应该是去得很早,早到大家都没听说过。

还有一点是,公主的夫家不显。

林嘉的身世肯定是有问题的。大概率是出在父族身上。

凌昭先前已经拓了林嘉的玉片上的印记发往京城,他寻的是林嘉的父族。

只万万想不到,林嘉的身世竟在母族这边有隐情。公主之女怎会流落在外?

亲王们为着大位要争一争、博一博。公主不同,谁做皇帝她们都是公主,没有那么大的利益驱动去掺和这些要人命掉脑袋的事。

太后活着的时候,公主们只要肯低头奉承的,大抵过得不会太差。

林嘉的母亲是怎么回事?

便父族是被太后拿掉的家族,获罪伏诛,一半的皇室血缘也足以保住林嘉。

太后的敌人那么多,不至于对个女婴赶尽杀绝。

但好在,太后已经不在了。皇帝正在清算太后的势力。

现在才有人来寻林嘉,也说明林嘉的亲人,那位林太嫔,现在的境况比以前好了。

一个太嫔没有能力动用厂卫,寻找林嘉的事,必是在皇帝那里过了明路,得了皇帝的指示的。

凌昭的心静了下来。

确认了果真是东厂的人,便知道林嘉现在安全。至少这一点不用担心。

他现在在孝期,不可能追到京城去。若做了这样惊世骇俗的举动,在世人看来,罪名当然全是林嘉的。

凌昭垂下眸子。

许久,他抬起眸子:“季白,你代我回京城看看。”

而他自己,得留在金陵,直到明年五月份。

季白当日就收拾东西带了几个人离开了金陵,追着林嘉回京城去了。

凌昭静下心来。

水榭一如往日。

谁也不知道这一年多的时间,探花郎改变了多少。

只有四夫人多少察觉了点。

“你不太对。”四夫人肯定地说,“在我面前别装,我是你娘。”

凌昭道:“待出孝,母亲与我去京城。我已经谴了季白过去另购置宅院。到时候母亲独住一处,大伯母看不到,我不拘着母亲,母亲可以随意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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