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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246)

他紧紧抱着林嘉, 许久, 才问:“嘉嘉,你的身世是怎么回事?”季白已经打听过,淑宁公主原来很早就去世了。她死前,是出降到宣平侯府的。

眼前的情况却是,皇帝兜个圈子才给了她母族血缘应有的待遇。

林嘉吸吸鼻子, 轻声道:“我是公主的孩子,不是驸马的孩子。我的父亲不知道是谁。”

原来如此,凌昭来的时候其实也猜到了。

因淑宁公主的驸马如今就好好地活着呢, 在鸿胪寺挂了个职, 吃一碗闲饭。

他道:“太嫔也不知道你父亲是谁吗?”

林嘉摇摇头。

凌昭问:“玉锁片是母亲的还是父亲的?”

林嘉道:“婆婆不认识,应该不是我母亲的。”

她把淑宁公主与“庶子”的事告诉了凌昭。

凌昭道:“我原托了京城家里的管事去查访那印记, 也没有眉目。嘉嘉,我猜……”

林嘉抬起眼眸。

凌昭道:“算算时间,你出生的时候,陛下登基也不久,那些年很多人家就没了。”

他道:“还有就是,当时北疆告急,许多勋贵人家子弟都去了边疆。如定远侯沈赫城,就是那时候起来的。但更多的,是马革裹尸。”

林嘉道:“这个事不用再追了。我如今,也不需要一个父亲。”

凌昭叹息一声,答应了:“好。”

想着林嘉以后嫁给他,的确也不需要父族了。

有他就够了。

两个人牵着手去了次间榻上坐。

凌昭将林嘉抱在怀里:“嘉嘉,与我说说你到了京城之后的事。虽然季白也写了一些,我想知道更多。”

林嘉不告而别,令凌昭担心许久,她内心里也愧疚。

便一件件一桩桩给他慢慢说。

“太子给了我一百亩,兴王一看,也给了我一百亩。”

“我这边自在,出嫁了的姐妹们常喜欢过来坐坐。”

“那几个孩子都记在了我养母的名下,我叫他们管我叫姐姐。”

“太子殿下写了信过去,把她的坟茔迁了过来,我给她找了一块好地。”

“点心铺子本是开着玩的,因为以前一直想开,也没想着必须得赚钱。原想着若是赔钱,就开一年,我开心够了,关了就是了。谁知道亲戚们都很捧场。竟从开业就在赚了。”

“疏勒的使团说是来和亲的,听姐妹们说,未出嫁的宗女们都怕得很,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唯恐被选中了。”

“原想带婆婆去玉泉山,陛下却病倒了。我和婆婆便在家里为陛下抄经祈福。”

“待陛下再好些,我们便去。”

细细柔柔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消失在唇舌间。

托在背上的手掌心滚烫,揽着腰的臂越收越紧,骨血快要融到了一起去。

最后,凌昭埋在林嘉的颈间,呼吸很重。

“嘉嘉,别动。”他低声道。

林嘉自然明白,坐在他怀里,抱着他的头,不敢动。

好容易呼吸平复了,凌昭道:“我已经置办好了宅子,待母亲一来,我们就成亲。”

林嘉问他:“四夫人当真都同意了?”

“没有父母之命,是为苟合。”凌昭摩挲着她的脸颊,“嘉嘉,你放心,三媒六聘,一样也不会少。”

“我让你,八抬大轿,抬进中门。”

林嘉叹了一口气。

凌昭知道她叹什么。

他将她往上托了托,道:“自然会有一些人笑我。那又如何。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他们以为我舍了什么名门淑女而就你是可笑,他们没有脑子想一想,什么名门淑女,若我看得上,为何早不娶?”

林嘉道:“京城有许多你的绯闻,云安姐姐至今还受那些绯闻困扰。”

凌昭立刻道:“我与她什么都没有。那些街巷传闻都不可信。”

林嘉道:“我知道,那些传闻我一听便知道都是假的。”

她又道:“只云安姐姐一个女子,纵是宗室郡主,到底还是有夫家的。她如今在夫家颇有些不睦。”

凌昭沉吟道:“与她不要深交。”

林嘉叹了口气。

凌昭赞赏道:“你也觉出来了?”

“因我知道你。”林嘉道,“你若无意,根本不会去招惹不相干的女子。你若有意,定是立刻禀过父母上门求娶。”

所以这样的凌熙臣,和云安的传闻怎么会传成那种程度?

只能是从云安那边传出来的。

利用女子名声裹挟,想要造势逼娶。

因本就是贵女,有丰厚嫁妆,世上有许多人巴巴地求娶的。若逼一逼,或许小凌探花也就顺势娶了。

郡主不像公主,娶郡主也不限制文臣仕途。

哪知道凌熙臣冷心冷性,不为所动。

云安被自己做的事反噬了。

公公看重的是联姻与嫁妆,是媳妇能带给儿子的好处,并不把小女儿心思当一回事,故而求娶。但婆婆和夫君终究还是介意的。

因在外面,总难免听到背后有人调笑。

“有些难。”林嘉道,“她是兴王的女儿。我名义上是兴王义女。”

于里子,兴王帮皇帝搭台唱戏,于林嘉也是有恩的。于面子,她是兴王义女,怎可疏远冷落兴王之女。

“没关系。”凌昭道,“待你我成亲,她自然不来了。”

说到成亲,林嘉总觉得好遥远。

“很不真的感觉,比上次还不真。”她说。

“上次”两个字,倒像真的钢针一样直刺凌昭心口,扎得滴血,窒得难受。

凌昭悄悄地喘一口气,却听见林嘉说:“因我一直没想明白,纵你喜欢我,何至于此?”

因“喜欢”这个事从来不是最重要的,的确是有一些比“喜欢”更重要的事。

比如她得过日子,他要走仕途。

凌昭抬眸:“你不明白吗?”

林嘉凝视他。

凌昭伸手拢了拢她的额发。

“我本来打算,丁忧结束后,在京城寻一位如你说的那种,门当户对的淑女,聘为妻室。”

“这个女子,为我打理后宅,生儿育女。我馈以精致生活,诰命加身。”

“从前,当我想到这个人的时候,我想,我会尊重她。圣人曰齐家,怎么齐,当然要尊重正妻。这一点,我当然可以做得到。”

“可除此之外,当我想起有这么一个女子将为我的正妻,我除了尊重二字之外,却从来没想过别的。”

“其实,”他看着她清亮的眸子,“若不遇到你,我也能过得挺好。”

“一个人若根本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失去什么,也就无从去难过痛苦。每日里做该做之事,日子也能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偏我遇到了你,嘉嘉。”凌昭的声音低沉了起来,”我不仅遇到,我还错过了你。”

“知道自己错过什么失去什么,从此,再没法安于循规蹈矩。”

此时,凌昭再回顾从前。从他点探花开始,便络绎不绝地有人给他做媒说亲。

他委实是看过许多不同的闺秀,大多十分优秀。但便是这样,凌昭都一直拖到了二十好几还没有定下来。便是因为每一位他审视的女子,不论有多么优秀,多么合适,到了凌昭这里,总是还少了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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