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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30)

就她这个不起眼的院子里,忽然一下子调动了两个人,又没有给出接替的人,怎么看都不太对劲。杜姨娘担心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得罪了哪个有权势的管事妈妈?

可她一心想在凌府后宅养老,向来非常低调,唯恐引起别人注意,就想安安生生的领着一份妾室的奉养到死,怎么会去得罪别人,更不要提什么有权势的管事妈妈。

那些妈妈都眼高于顶,根本不屑的搭理一个守寡又无子的姨娘的。

好在婆子走了之后,下午管事又领了新人来:“这是给姨娘使唤的。这是王婆子,这是小宁儿。”

杜姨娘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是胡思乱想了。其实新人旧人交接不过错开了一两个时辰而已,正常的。

再看新来的,王婆子身材壮实,头上身上收拾得干净,带着股麻利劲。小宁儿生得普通,可眼睛灵动,透着一股子机灵劲。

仔细观察了一下午,这两个,可比先前的惫赖婆子、粗笨丫头强了不少。

虽不知原先两个怎么走动的关系从她这个冷灶院子调走了,但看起来,受益的竟是她和林嘉。

杜姨娘又欢喜起来。既欢喜,自然要跟林嘉私下里念叨几句。

林嘉微笑着顺着她的话附和点头,但低下头垂下眼的时候,却露出了怔忡的神情。哪就那么巧,一个院子里的婆子丫头前后脚被调走,差的换成了好的?

林嘉终于不得不多想了,晚上睁着眼差点睡不着。好在她习惯不浪费灯油,晚上一直都睡得早,不耽误早上起床。

早上睁开眼,怔怔又了望着帐顶片刻,忽然下定了决心。

若搞错了,大不了她没脸罢了。若是真的,怎能不谢人家。

想通了就不犹豫了。一如往常一般早起一通忙碌,昨天虽然睡得晚了,依然精神抖擞往梅林去。甚至还特意去得早了些。

待等到了南烛,将食盒交给他,又把手中的瓷瓶递给了他:“这是今日采的梅露,请拿去给九公子煮茶吧。”

那日尝过了凌昭亲手沏的茶,后来仔细回想,除了茶好,应该是水也好的。九公子应该用的是泉水。

但三夫人好茗,亲口说过梅露还要胜过泉水的。

记得第一次碰到桃子,她就是在给九公子采集梅露。只不过九公子只偶尔行此雅事,并不在这种事情上靡费人力。

但这也正说明,梅露是好的,九公子是喜欢的。

南烛笑问:“姑娘今日不给三夫人送吗?”

林嘉道:“也不是日日都送的。”

梅露自然是好东西,公子也是爱的。南烛便收下了,屁颠屁颠地拿回去给凌昭献宝:“今晨的新鲜梅露,林姑娘给公子的。”

凌昭正拿着帕子擦剑,闻言抬起眼:“她说什么了?”

南烛道:“只说是新鲜的,叫给公子煮茶用。”

昨日里季白来回禀过,事情都办妥了。今日,她便奉上了梅露。

凌昭微微一笑。

南烛煮沸了梅露沏茶,凌昭晨练完,端起杯盏啜了一口。果然清香甘冽,与凡液不同。

只是品着品着,又想到林嘉。

她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就连讨好三夫人都用了采梅露这个取巧的法子。

其实之前凌昭内心里对她做这件事隐隐有些看不上,总觉得类同于官场上那些总到上司面前跑动的官员,汲汲营营地,破坏了她的清丽美好。

让人有一种白璧微瑕的遗憾。

可谁能活得真如无暇玉璧?谁不是要吃饭喝水花销银钱?多少三尺男儿尚要为五斗米折腰,何况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少女?

竟是自己假清高了。

凌昭再啜了一口,明明是新鲜的甘甜露水,不知怎地竟品出了淡淡的心酸。

第 21 章(旬日)

第21章

转眼就是七月初九了,傍晚时分,凌府的公子们都从族学回来了。各房有各房的热闹。

林嘉等了几日,没有收到任何“回礼”,甚至凌昭也没有令南烛道一声谢,内心里便十分确定院子里的人员调动是凌昭的手笔。

她与凌昭打的交道少,虽就寥寥几次,可内心里觉得他是个十分光风霁月的人物。她相信,若那件事不是凌昭做的,那他收了她的梅露,哪怕回一包松子糖或者让南烛谢一声,都一定会有个礼数的。

但他没有,因为他明白这是她给他的谢礼,既然是谢礼,自然不必再回礼了。

林嘉忐忑不安的心情忽然宁静下来了。

一瓶梅露虽轻,但却是她的感激之意。她想,像九公子那样满身灵气的人肯定是懂。

这几日她和王婆子、小宁儿相处,渐渐融洽。这两个一个麻利能干,一个机灵有眼色。

小宁儿打回来的饭多半都是热的。问她,她便笑嘻嘻地说:“我认识四房的青梨姐姐,我看到她也去提饭,就黏着她,她就带我先打饭,不叫旁人加到我前面来。”

替换了从前那两个蠢笨的,令杜姨娘十分舒心,竟也愿意摸出几文钱随手打赏了。小院子里气氛一派祥和。

林嘉的感受又不一样,她察觉出来,王婆子和小宁儿对她都很恭敬。要知道,其实只有杜姨娘才是她们的主子。林嘉是个十分名不正言不顺的存在。

这两个却把她当成个正经主子看待。

杜姨娘看见林嘉坐在榻上望着院子里洒满一地的阳光,托腮发呆,怪道:“怎么了?”

“嗯?”林嘉神游中被唤醒,忙掩饰,“没事。”

杜姨娘道:“明明在发呆,想什么呢?”

林嘉躲不过,只好说:“在想,人和人很不一样……我们很为难的事,到了旁人手里,却轻而易举。”

从前院子里的人跟十二郎勾搭,让她十分烦恼,但她和杜姨娘都没有办法。九公子不过问了一句,明了了,抬抬手就解决了。

杜姨娘不知道她指的是这个事,还以为她指的是她自个的婚事,叹口气道:“那当然了。有人投得好胎,生来什么都有。有人胎投得不好,贱命一条。”

是只是投胎的问题吗?

可凌家这一代,没夭折的顺利长大的公子们,也就只有凌九郎一个少年探花啊。旁的公子难道投胎没投好吗?

怎地只有他一人眼睛里有着山泉寒潭般的透彻,什么事情都好像看一看就全明白了?

“不过没关系,像咱们这样投胎不好又没本事的,倒也不用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咱们听有本事的人的话就行了。”杜姨娘说,“你的事啊,再等等,等你及笄,我就去三夫人面前求。总不会叫你没着落的。”

林嘉知道自己在说的,和杜姨娘说的,根本是两回事。

她也不解释,只一笑低头。杜姨娘以为她害羞了,益发地指点她怎么去讨好三夫人。

林嘉都认真地听了。

晚上睡前回想起来,那些怎么讨好的方法先抛一边不说,杜姨娘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她一个孤女便是再操心又如何,不如该怎样就怎样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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