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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54)

凌明辉胳膊肘拐了拐杨氏,示意她赶紧说重点。

杨氏会意,终于切入主题,道:“这些日子我看来看去,谁家的女儿都不如你茹表姐,又孝顺又恭谨,若是做人媳妇,定是敬重丈夫、孝顺公婆的好媳妇。她还生得好看。你说,这样的姑娘谁不想讨了做媳妇去。她还是你舅家表姐,若是亲上做亲,定跟你一条心,夫妻合力对付那边,不怕吃亏。”

凌延简直无力吐槽。

对付“那边”?为什么要对付凌府?他如今的锦衣玉食哪一样不是凌府给的?他吃什么亏?脑子有多大的病才想要对付凌府?

都已经过继了这么多年了,他也早长大了,为什么眼前这个生了他的妇人总想拿哄小孩那一套来哄他?

娶茹表姐,谁受益最大?凌延很明白,他身为金陵尚书府的公子,娶杨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谁受益都不是他受益。

把他跟杨家绑定,受益最深的大概就是眼前这两个人了。

他们算计得可真好。

最好笑的是,他们说茹表姐生得好看。

舅舅和母亲倒是生得还整齐,凌延的好相貌,主要还是来自凌家的血脉。要不然为什么三夫人一眼看中他,就是因为他没有生得像母亲,而是生得更像凌家人,与凌三爷实在有几分相像。

至于表姐……舅母颜色平平,茹表姐现在不知道出落得如何了,但凌延还能记得起来的几个年长的杨家表姐,都生得像舅母。

“好看”两个字实在好笑。

他们知道什么才是好看吗?

要说好看……林嘉那样的才叫作好看。其他什么庸脂俗粉,也敢跑到他而前说好看。

在凌昭的眼里,凌延实在算不得什么聪明人。因为凌昭在京城里日常接触的都是人间菁英、士林华选。一对比,就高低立现。

但对读过书、中了秀才的凌延来说,看他这位不识字的亲娘和只读过几年书不算睁眼瞎的大哥,就和凌昭看他是一样一样的。

都是自上而下的俯视,都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此时此刻十二郎看得明白,他和他的亲生之家,早该做一个彻底的切割了。

第 36 章(安排)

第36章

切割不是撕破脸。

跟亲生之家, 特别是亲生母亲撕破脸,纵然在礼法上站得住脚,总是会被人指着背脊说一声“凉薄”。

杨氏和凌明辉努力想说服凌延找时间从族学偷溜出去与那位许久不见的舅家表姐“见一见”, 凌延只含糊混了过去。

待好容易脱身回到学里, 他告诫自己的小厮:“以后他们再来找我, 就说我出不来。”

小厮缩了缩脖子:“是。”

这件事反倒让凌延清醒了。

以前他很烦三夫人对他期盼太高, 管得又太多。可跟亲生之家比起来, 高下立现——

一边是只想从他身上沾光占便宜,才不在乎他未来如何。

另一边给他锦衣玉食,虽严苛些,却是真的盼着他能出息。

且婚姻这个事,别说三夫人是个极在乎脸面名声的, 就算她不在乎,以她的出身和娘家人脉, 都找不来像茹表姐那么差的亲事来给他。

三夫人也是出身大家的嫡女,哪怕是也存了像他生母那样的私心,想弄一个娘家的侄女过来做儿媳,随便去娘家捞一个过来, 人品嫁妆都能甩茹表姐十条街。

且她还答应了给他纳林嘉!

三夫人一直以来, 都十分担忧凌延与自己不亲,担忧他心里放不下原生之家。大概三夫人做梦也想不到,她跟这个嗣子之间的关系能更进一步, 竟全靠他亲娘和亲兄长一手推动。

旬日休沐一日, 初九下午, 学里便放了他们归家。回到家里便被告知, 已经给他收拾好了新院子。

分院子的事简单。凌家人丁兴旺,便是没人住的空院子也保养得很好。将不合适的家具置换一下, 内墙重新粉过,糊过新窗纸,换过新的帘幔,就可以住人了。

他回到家照例是先和兄弟们一起去给祖父请安。

凌老爷道:“院子你母亲给你收拾好了,以后自己学着打理起来。”

凌延盼这一天很久了,强压下内心的激动,老老实实地道:“祖父放心。”

凌老爷叫人自库里取了一副四尺的山水中堂,给了凌延做乔迁的贺礼。

出来后,兄弟们纷纷恭喜他。

十三郎更是用胳膊肘顶他:“终于顺意了吧。”

岂止是顺意,简直是畅快极了。

小厮过来说:“刚才夫人身边的姐姐过来说,院子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屋中的姐姐们都过去了。公子可以直接去那边洗漱。”

三夫人活得十分精致,尤其爱洁。凌延从外面回来都要洗漱换衣裳才能去见她的。

跟兄弟们分手,由小厮领着便直接去了新的院子。

熟悉的大丫鬟迎将出来,将他迎进去。

整整齐齐的一间院子,和兄弟们的院子比什么也不差。迈进屋里四下转一圈。黑漆落地柱,乌青锃亮的地砖,挂着的是莲青色的帘幔,摆着的一水是黄花梨的硬木家具,做工精致美轮美奂。

还有那许多陈设之物,都是新多出来的,不是他房中带过来的。

“都是从夫人的库里起出来的。”大丫鬟也是三夫人的直系,自然为三夫人说话,“是咱们夫人的嫁妆呢。”

往日里凌延不爱听这种话,总觉得三夫人施恩图报。如今听了却奇异地不再反感——施恩图报又如何,总强过处处想沾他的那一家。

手抚过家具光滑的漆面,心想,强百倍。

待洗漱好,又换上了干净新衣。

以前要他做这些,只觉得三夫人矫情,如今想的全不一样了。整整衣襟,悬上玉佩,抚平袖子上的衣褶,照照镜子,精神抖擞的一个俊俏郎君。

凌延内心喟叹一声,深深觉得……这才是过日子啊。

幸好被过继了。

待到了三夫人跟前,毕恭毕敬:“给母亲请安。”

时间是治愈的良药,回学里之前他提出开院子,三夫人当时恼怒。如今过了去了好几日,那股子情绪也散了,看开了许多。

看到这么大一个儿子,俊俏精神,已经有了功名,未来可期,心中也颇欣然,眉眼温和了起来:“快坐。”

数日不见,自然先问候身体起居。待这些说完了,凌延似乎欲言又止。

三夫人道:“怎么了?有什么话,说便是。”

凌延似乎有些赧然,却还是问道:“儿子的婚事,不知道母亲安排得怎样了?”

三夫人本能地蹙眉,看凌延似乎有话要说,她淡淡地道:“有什么想法,你说便是。”

按着以往的经验,以为凌延又是对她的安排不满,有反抗之心。

连她的贴身妈妈也紧张地看了一眼凌延,预备着待会两母子要是闹僵了,要说些话打圆场。

“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轮不到儿子说话……”凌延微微垂着头道,“但儿子一想到这是未来相伴一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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