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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悔(71)

若能靠自己把这个事办成了,将来虎官儿也得感激她这个当姐姐的。

姐姐毕竟没有娘亲,姐姐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她这个当姐姐的,当然要为弟弟着想,但也得为自己想一想。

桃子吃开心了,玩开心了。要不是后来来了个外人,其实她还能待得更久一些。

总之是开开心心地回水榭去了。除了炒瓜子的调料方子,杜姨娘还给她装了一袋子瓜子。她回来的时候书房里还没散,南烛在里而伺候,飞蓬在外而听唤。李子柿子和小丫头们都乐得偷闲呢。

桃子一回来,她们就过来往她怀里摸:“有什么好吃的,快拿来!”

因为每次从林嘉那里回来,都会有好吃的小食,大家已经知道了。

桃子气道:“别扯乱我衣服,给你们给你们,一群吃货!”

姑娘们得了瓜子,一起围着嗑起来,好不开心。

桃子叉腰:“给南烛和飞蓬留点!”

日头渐高,临近中午的时候,凌昭终于给弟弟们散了。

待郎君们都离开,丫头们才鱼贯而入,麻利地收拾了书房,很快就将书房归整成原本的整洁模样。

在一群婢女当中,凌昭看了桃子一眼。

待旁人都退下了,桃子留下了。

虽然去杜姨娘的小院是去吃吃喝喝消遣去了,但是也得汇报一下差事的事,不能让公子觉得自己真的是去吃喝消遣去了。

“我把林姑娘送回去了。”然而真的没啥好汇报的,今天十二郎根本就不在府里,只好说,“她那边没什么事。”

凌昭点点头。

沉默了一下,问:“她说了什么吗?”

林嘉当然没说什么,她是一个多明白事的姑娘啊。但桃子脑海中闪过今晨林嘉眸中一闪而过的诧异与失落,所以那句“没有”说出来的时候,就变成了:“没……有。”

语气中带了犹豫。

凌昭岂能听不出来,眸光立刻就锋利了起来。

桃子忙道:“林姑娘什么也没说,只是……嗯……”

凌昭问:“只是什么?”

桃子吞吐道:“奴婢觉得林姑娘可能有点失望,当然就那么一下子,只是奴婢自己的感觉……也不一定。”

凌昭沉默了一瞬,随即道:“知道了,退下吧。”

桃子退出去,外而柿子在听唤。桃子就去了耳房。

耳房是茶水房,也是大家休息的地方。南烛和飞蓬刚换下来,正在开心地嗑瓜子:“这个好香!”

桃子道:“给我留些!”挤过去一起嗑。

眼看着一袋子瓜子见底的时候,柿子过来了:“南烛,公子唤你!”

南烛忙把手里最后几颗扔给飞蓬,在身上搓搓手,飞快赶过去了。

进了书房,一垂手:“公子。”

凌昭问:“我前阵子画的那副湖景图,装裱好了吗?”

“早就好了。”南烛道,“已经拿回来收起来了。”

“去取出来。”凌昭支支下巴,“挂那边。”

南烛飞快去了。东西本就是经的他的手,最清楚在哪里。很快取了过来,用画叉把墙上原来的花鸟山石图取了下来,换上了凌昭最近作的这副月夜湖景。

南烛看了看,还问了句:“公子,这就是窗外的这片水吧?”

因日日都看,熟悉得很。

凌昭点点头,负手站在画前端详了片刻。

彩云蔽月,湖光清冷。对岸的梅林里,要去细看才能看到那一抹纤细身影。

和天地世间比起来,她实在是渺小孤弱。

这使他回想起那夜他去对岸去寻找一抹哀思,月光下看到她迷茫、惶然地站起来,怯怯问“可是九公子”。

他曾经嗟叹她身上没有傲骨,白负了一副梅精花灵似的好皮囊。

可是在月华中看到她怯生生、柔似水,却又想,她就该是这样子的。

世间女子,原就有百般相,万种样。总该有一个她这样的。

强求不得。

南烛站在凌昭身后,忽然好像听到他家公子叹息了一声。

南烛不是很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因为这一叹实在太轻,似有似无。

只是公子忽然侧头问:“我的琴收在哪里了?”

南烛问:“是四爷那一张吗?”

“不是,我的溪云。”凌昭道,“收到哪里去了?”

凌昭的琴名“溪云”,前朝名匠所斫,是张百年古琴。

他回金陵是为奔丧,那张琴从行礼中取出来后就没用过。他上一次弹奏用的是从凌四爷书房中取出来一张琴。

因是父亲的遗物,抚之伤神,情绪便泄露了出来,结果被林嘉听到了。

那女孩子落泪了。

琴音并非谁都听得懂。她或许没有梅魂雪魄该有的傲骨,但必是有一颗敏感细腻的心。

而且柔软。

“把溪云取出来,”凌昭吩咐南烛,“明晨带上。”

林嘉一直想着肖晴娘那个事,搁不下。

到了傍晚用完饭,杜姨娘帮着她准备第二日的食材时,她忽然开口道:“晴娘求的那个事,我还是想去跟桃子姐说一声试试。”

杜姨娘本来好好地,冷不丁被气到,瞪眼睛:“犯傻是不是?”

“不是。”林嘉抿嘴一乐。“不是犯傻是什么!”杜姨娘眼睛瞪得更厉害了,“她跟你有多好,为她值当吗?”

林嘉道:“不是好不好,只是……我想了一下,肖婶子虽然不太爱和我们来往,但她其实和我娘也没什么区别,一样孤儿寡母,一样是投奔了别人家。”

杜姨娘不吃这一套:“你是个菩萨不成?”

“我自然不是。”林嘉道,“只我又想了想,把自己换成了晴娘,我想倘若我有个弟弟,眼前有个探花郎,我会怎样?”

“我一想,这一辈子我还有机会遇到别的探花郎吗?大概是没有了。”

“我的弟弟要是能得探花郎的指点,那就是一辈子收益的事。”

“为了这个,我做姐姐的怕什么呢,豁出去求人就是了。哪怕求到凌九郎跟前也没关系。”

“大不了就是被拒绝,丢脸罢了。我们的脸又值几个钱?值得为这不值钱的脸放弃这一辈子可能就一次的机会?不值得啊。”

杜姨娘翻个大白眼:“他肖霖又不真是你弟弟!”

肖晴娘和虎官儿,大号分别是肖晴和肖霖。

看她被气着,林嘉直笑。

“要真是就好了。”她道,“那我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直接就冲去凌九郎跟前求他了。正因不是我的弟弟,才犹豫这许久。”

看杜姨娘又要说话,林嘉轻声道:“姨母,若不是无可依靠,谁又会投奔到别人的家里?”

“似我们这样的人,倘若都还不能互相扶助,以后指望谁还会来帮我们呢?”

杜姨娘责备的话便说不出来了,沉默了许久,吐一口气,破罐子破摔:“行吧,你想试你就试吧,反正咱们的脸而不值钱,也不怕丢。只怕桃子姑娘觉得你不晓得分寸,厌了你,以后不跟你这里订点心,上哪去赚这么轻松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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