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棋刀的修为大概比她高一整个层阶,所以,他是看出了她龟族的跟脚。
不得不说,这招简直像是脚面上趴着的癞头青蛙。虽然不咬人,但实在能恶心到人。
巡视桌面一圈,只恨这里是给炼器师考级的地方,桌上摆了各种矿材,但却没有人形参。
……说真的,哪怕有条黄瓜放着也行,好让言落月撅两下啊。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浮现之际,一道身影便宛如工笔描画,清晰地在房间内显现了轮廓。
他的气息如此隐匿,他所站立的位置如此巧妙。
导致除了正对着此人的言落月外,其他人居然都对这个人的到来浑然不觉。
“……”
言落月再次陷入沉默。
她从荒村冥离婚那次就发现了:对面的这位大佬,似乎真的很喜欢看戏啊!
“怎么了?”
注意到言落月有点古怪的神情,钮书剑对她扬了扬手上的材料。
他大声嘲笑道:“你怎么不赶紧选材料啊,是想服软认输了吗?”
言落月无言了一瞬。
她评估了一下地主家傻儿子的智商,感觉一旦话说得不直接,对面很有可能听不懂。
于是,言落月比较直白地问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的故事?”
“啊?”
“一个人呢,他要是缺德事做多了,背后就会出现——”
“出现鬼?”钮书剑冷笑一声,“那它怎么还不赶紧在我身后出现啊!”
——亏他居然还清楚,自己做得多半都是缺德事。
就连钮棋刀听见这话,都在瞪自家的弱智弟弟了。
言落月强忍笑意垂下眼睛,心想这话可是你说的,不是我说的。
小姑娘握起拳头,义正辞严道:“——就会出现天降正义!”
钮书剑闻言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
笑到后半场,他的声音猛然转调,却是因为一只冰冷的手掌,平和可亲地搭在了他的肩头。
和这只手一同到位的,还有顺着肩头流水般垂下的柔滑白发。
容貌邪肆宛如魔尊的赤瞳男人微微一笑。
他亲切地拍拍钮书剑的肩膀,以示鼓励:“继续,不要停。”
“……”
听到他的声音,钮棋刀浑身重重一震。
他原本坐在一旁摆谱,现在像是被火烫屁./股一样,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不敢置信地望着那道白衣白发的身影。
那个人的手掌,还平静地压着他弟弟的肩膀。
男人投来的目光也非常温和可亲,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而钮棋刀心中明白,这仿若温和和蔼的态度,什么也代表不了。
眼前的这位白衣人,他会用这样充满欣赏的眼神,看着他见到的每一个人、每一只妖物,甚至是每一棵世上的草木。
无情道修炼到了臻极之处,天地刍狗,人和草木在他眼中本就没有区别。
于是,你永远也不知道当姬轻鸿向你点头、微笑、致意时,究竟是在盘算着摘下枝头的白梅装饰你的鬓发,还是打算摘下你的人头,用鲜血为梅树施肥。
“姬……妖尊。”
钮棋刀艰难地念出那声敬称:“您……您怎么在这儿?”
他也是万万想不到,一个毫无背景的龟族小妖,居然真能招出姬轻鸿!
如果这只龟妖有姬轻鸿做背景,她何必乘着一碟普通法器出行?又何必来敲诈勒索他弟弟的飞舟?
……甚至就在刚刚,她有什么理由看上弟弟作为赌注的丧魂火?
此时此刻,钮棋刀从头到脚冰冷一片。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被骗了!
他们兄弟俩这是……这是被归元宗给钓鱼执法了!
姬轻鸿漫不经心地一笑道:“闲来无事,随便出门走走。发现这里有热闹,就跟着过来看看。”
钮棋刀勉强堆出一个假笑:“那么,您请慢慢看……”
“嗯……”姬轻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很快就摆了摆手,“现在这样不好,不够热闹。”
“……”
仿佛没有注意到钮氏兄弟的脸色,早已经惨白得像是两具尸体。
姬轻鸿兴致勃勃地指点起比赛双方。
“你们两个都很优秀,一阶一阶地往上考,实在是屈才了。”
“不如这样好了,我指定题目,你们每人炼上一件法器,只要通过我的标准,我就给你们发放银凤楼权限内,最高的考核等级徽章——唔,你们权限内最高徽章是几阶来着?“
一直充当壁花直到如今的考官,总算发出了一个微弱的动静。
“五阶。”
“好。”姬轻鸿颔首笑道:“那我就发给你们五阶徽章。”
又是一阵仿佛死去的沉默,钮书剑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字不成句地抖动道:“是……什~~么~~考核……”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现在就宣布直接弃考。
三阶徽章他不要了,丧魂火他也不要了!
然而……
想起传言中关于姬轻鸿的种种事迹,钮书剑目露绝望之色。
上了姬妖尊的贼船,岂是他想跳就能跳得下来的?
姬轻鸿安慰地轻抚钮书剑的肩膀。
他的动作缠绵轻柔,仿佛在为春日里第一支杏花拭去晨露,也像是多情的女子在弹拨琵琶琴弦。
钮书剑被他摸得越来越矮、越来越矮……
终于,姬轻鸿满意地收回手,含笑说道:
“好孩子,我刚刚看你选了许多龟甲作为材料。既然如此,你就炼制一件防身的法衣吧。”
“……是、是的。”
听见姬轻鸿的安排,钮书剑心中不由升起了一抹希望。
考题竟然还限制在防御法器的范围内。
既然如此,那是不是说明他今天安全了?
这想法刚刚冒出一个芽尖,就见姬轻鸿半弯下腰,同样和煦地对言落月笑了笑。
“至于你……我见你一样材料都没有挑选,但眼中却冒出浓浓杀气,真是了不得。既然如此,那你就炼制一样武器吧。”
直起身子,姬轻鸿自顾自宣布了本场考核的规则。
“等你们两个都炼制完毕,各自使用你们的法器。如果武器能突破法衣防护,打断他的腿,我就算你合格。如果突破不了防护,那我就算他合格好了。”
言落月第一时间表示:“好的!”
钮棋刀:“……”
钮书剑:“……”
接二连三地被击破心理防线,钮书剑终于面如土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钮棋刀比自己弟弟强上一些,虽然也没有好到哪去,但还是能撑住替弟弟说情。
“姬妖尊……我曾听人说,您一贯乐于教导少年才俊……”
“是这个道理。”姬轻鸿耐心地听着钮棋刀的恭维,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人容易走偏路,关键时刻便需要有人拉上一把。”
钮棋刀惨笑道:“小弟年少,或许脾性有些顽劣,但还可以教导……”
“我正在教导他。”
姬轻鸿和颜悦色地对钮棋刀解释:“你看,你的弟弟,我正在教导他——如果做人太嚣张,就很容易被人打断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