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要教徒弟呀,我一共收下两个弟子呢。”
“那你——那你——”
陈宗师和鸿通宫其他二人,仍然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不对。
——实际上,从姬轻鸿开始促进这场千炼大会起,就没有一件事是对的!
但他们能抓住的所有线索,都比滚刀肉更加油滑。
事后回忆起来,鸿通宫不是没有注意到那些蹊跷。
但因为太担心宫中的分火泯灭以后,鸿通宫的荣光无法延续,又太迫切地想要找到下一朵继任的乌啼之火分火,他们就像被蒙住眼睛的驴子一样,一头扎进甜蜜的陷阱。
见他问不出其他问题,姬轻鸿遗憾地叹了口气,嗓音仍然亲切轻柔。
“看来你没有疑问了……那就轮到我了。陈道友啊,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这样来盘问我呢?”
话音未落,刚才还怒气冲冲的陈宗师,脸色忽然惨白一片。
他大叫一声,声音却比刚刚发现乌啼之火落空时更加绝望。在他脚下,阵法苍白的纹路正在幽幽亮起。
“姬轻鸿!你真敢动手!”
瘦长宗师和钮家老祖同时出手,又被姬轻鸿一左一右分别架开。
兔起鹘落之间,陈宗师脚下的阵法,如同一张不祥的巨口,束缚住他的所有挣扎。
阵法带着他向下,朝比地狱还要浓黑的地陷中拉去。
姬轻鸿的战斗风格,在场每个人都心中有数。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一旦决定出手,却甚至要比剑修更快、更冷酷、更凌厉!
所以,如果被姬轻鸿锁定为敌人,那你就不能有一丝犹豫。
紧急关头,陈宗师燃烧心脉精血,打算魂魄出窍,挣脱这具皮囊,当场脱壳而去。
与此同时,他脚下焚起熊熊烈火,竟是打算把自己的身躯烧成一把飞灰,以此逃脱姬轻鸿的追踪。
眼看着陈宗师的身体已经烧了一半,姬轻鸿出手如电,身形原地消失,又在半空浮现。
他手里掐着陈姓宗师逃脱的魂魄,好声好气地把魂魄塞回了那具还在燃烧的躯壳。
“哎呀,陈道友,你这是干什么呢?”
姬轻鸿作势帮他扇了扇腿上的火焰:“我不过同你开了个玩笑,你就急匆匆要跑,岂不是让人觉得我很小气吗?”
在陈姓宗师脚下,白色的阵法消失得像是从未出现过。
而在他左右两侧,钮氏老祖和瘦长宗师怒视姬轻鸿,却连眼球都没法转动一下。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姬轻鸿像是亲生兄弟一样搂着陈姓宗师的肩膀,亲切地拍打他的肩头。
每拍一下,那把陈宗师自己在自己身上烧起的火焰,就变得更旺一点。
姬轻鸿悠然道:“下次见面,陈道友一定还要保持这副态度。我百无禁忌,唯独不喜欢别人对我太客气,像是陈道友刚刚那样坦率直言,就很得我心。”
陈姓宗师:“……”
你有脸这么说,你有脸放开我,让我先灭火啊!
像是察觉到他内心的呐喊,姬轻鸿终于松开了按在此人肩膀上的手。
下一秒钟,陈姓宗师,连同解开阵法的其余两人,头也不回地原地离开。
他们逃离得如此果决,甚至没对此地的弟子宫人们多看一眼。
眼见鸿通宫颜面扫地,刚才还替姬轻鸿说话的宋门主,忽然叹息一声。
“我还以为姬兄不会动手。”
而鸿通宫的那三位,显然也是这样以为的。
之前逼问也好,扣罪名也好,都能算是两大宗门之间,比较激烈的交涉。
但姬轻鸿一旦动手——哪怕他这次没有杀人,都能算作两大宗门间旗鼓分明的交恶。
弟子们的摩擦矛盾,和几大宗师大打出手,意义完全是不同的。
姬轻鸿道:“可我却觉得,已经是时候了。”
“……”
从这句话中听出浓厚的风雨欲来意味,宋门主止住咳嗽,惊疑不定地看了他一眼。
气氛过于凝重,残荷大师在当中打了个岔。
她请教道:“姬施主刚刚提到,施主和那位秘境主人惺惺相惜。那如果是姬施主手握乌啼之火,不知会把它藏到哪里呢?”
“我?”姬轻鸿露出了愉快的笑容,“如果让我来藏,我就把它藏到所有人眼皮底下。”
……
言落月和巫满霜被姬轻鸿袖子一卷,直接带走。
等他们双脚落地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客栈房间当中。
和他们一同站在客厅里的,还有姬轻鸿本人。他正饶有兴趣地拿起贴了三人字条的零钱罐看了看,又原处放下。
“师尊……”
“嗯?”
姬轻鸿神态柔软,语气温和,看起来非常好说话。
从这个白发男人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他曾在一刻钟前,掐着一道魂魄,把魂魄主人逼得当场把自己送进火葬场。
按理来说,太高层次的事,轮不到言落月这样的小妖担心。
但她既然已经拜了姬轻鸿做师父,近水楼台先得月,遇到消息总能打探一下。
“刚刚发生的事……是您和鸿通宫的人翻脸了,还是归元宗和鸿通宫翻脸了?”
姬轻鸿轻描淡写:“这没有区别。”
言落月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这么突然……或者说,这么明显?”
你看,哪怕言落月是姬轻鸿的弟子,她都觉得,事情可能就像鸿通宫说的那样,姬轻鸿设了个套把他们给坑了。
连言落月都这么想,天下人会怎么想,那还用问吗?
如果这不是姬轻鸿的个人决定,而是归元宗的一致选择。
那,归元宗干嘛不找个人品比较好、比较被大众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呢?
她也是真敢问,姬轻鸿当场就被言落月给逗笑了。
“因为这一巴掌,本就是扇给天下人看的。”
鸿通宫中快熄灭的那枚分火,当年本该属于归元宗所有,却被鸿通宫强行占据。
从那时起,乌啼之火的分火,就不止是一件破碎的神物。
它还是伏魔之战刚刚结束时,鸿通宫扇在归元宗脸上的一记耳光。
现在,同样是在乌啼之火的分火上,归元宗做出设计,让鸿通宫扑一个空,就仿佛是对昔日那段时光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的一记对刀。
至于为什么要让姬轻鸿来办这件事?
“第一,我无论做出什么事,都很合理。”姬轻鸿悠闲地说道。
言落月:“……”
她看看自己的师尊,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是对的。
因为姬轻鸿过于离谱,所以做出什么事来都可以用“兴趣使然”四个字解释。
就像是无论沈净玄出现在哪里,她都可以说“我只是迷路了”。
“第二,让我来抽这记耳光,效果会比较爽。”
巫满霜:“……谁比较爽?”
姬轻鸿笑眯眯答道:“我和宗门都比较爽。”
大家一致认为,与其让姬轻鸿在宗门内祸害自己人,不如放他出去祸害别人。
姬轻鸿觉得他们这个观点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