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要遥遥看见言落月和巫满霜的身影,遥遥一点头,随后调转一百八十度,转而往自己来的方向走。
不过这次的情况,有点不一样。
眼看着沈净玄干脆利落,转身就走,言落月和巫满霜对视一眼,连忙追上去拦住她的脚步。
“诶,净玄!”
沈净玄双手合十,念诵了一声佛号,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迷茫。
“阿弥陀佛,贫尼又走反了?”
莫非她这次没有转向一百八十度,而是转了二百七十度,然而自己却没意识到?
“不是的。”言落月哑然失笑,指了指沈净玄的头顶,“这个……你们两个怎么遇到的?”
虽然言落月当初说过,等到事情结束以后,就把乌啼之火送到沈净玄那里进修骂人技术,但那只是在开玩笑。
谁知道误打误撞之下,这只鸡飞狗跳的小火苗,跟硬核小尼姑,居然还真碰见了!
沈净玄神色不变,八风不动,缓缓说道:“那一日,贫尼途经桐花镇时,又遇到了一个采花贼……”
在沈净玄光溜溜的秃脑门上,金色的乌啼之火拍了拍翅膀。
乌啼的光芒本就耀目,一动起来更是光彩照人。再倒映着沈净玄镜面似锃然发亮的头皮,一时间,整个世界上仿佛多了两轮太阳。
由于耳目太过灵便,言落月甚至听到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怪不得在那壁画上,凡是那菩萨佛陀,脑后都顶着一轮光圈——原来是真的会有光圈啊!”
言落月:“……”
巫满霜:“……”
不,不是的,这个要怎么解释呢,其实一般的尼姑脑袋上也没有这个……
乌啼之火张口就是一串叽啾啾的悦耳鸣叫。它先是懒洋洋地纠正沈净玄:
“小尼姑,你又说错啦,那个镇子叫桐子镇——切,笨笨哦,我一个小火苗都记得。”
随后,乌啼之火又用一种骄傲的、发现了新定理的口吻,告知言落月和巫满霜:
“你们认识这个小尼姑?我跟你们说,她可会说话了!”
言落月:“……”
巫满霜:“……”
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一个抬头看天,一个低头看地。
嗯,他们能想象到,沈净玄是哪种会说话。
乌啼之火拍拍翅膀,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所以我决定了,在她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学会了说话技巧我再走!”
言落月汗颜道:“乌啼,你学习这个……嗯,说话技巧,是要干什么呢?”
今时不同往日,最大的敌人都已经被解决掉。
身为天生神火,言落月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能让乌啼之火那一身出神入化的骂功派上用场。
乌啼之火圆溜溜地瞪圆了自己的小眼睛。
“当然是去鸿通宫遗址骂坟啊!”
言落月:“……”
巫满霜:“……”
好叭,就,也行叭……
比起乌啼,更让人担心的显然是沈净玄。
因为她非常谦虚地合十一礼,喃喃道:“贫尼亦有许多说话的艺术,要与神火请教。”
言落月闭上眼睛,不敢想象这一尼一火一相逢,若干年后,将在语言界和哒哒哒界创造出一番怎样的奇景。
算了,往宽心的地方想一想,净玄最多能改造一下她优美的语言艺术。
她总不能跟乌啼之火学坏,遇到敌人一边抡拳头锤,一边演变出一对长喙啄吧!
……
告别了沈净玄和乌啼以后,言落月和巫满霜继续前行。
或许因为乌啼给沈净玄指了路,在此后的路途里,他们没有再遇上迷路的小尼姑。
谢天谢地,言落月诚恳希望沈净玄一路平安地回到梵音寺,不要横生波折,误入灵界、妖界、魔界的跨界通道。
又过了一段时间,言落月和巫满霜来到了碧落河。
在碧落河的河心深处,有一群鲛女在此定居,她们是言落月和巫满霜的朋友。
所以两人经过碧落河时,必然是要对鲛人们拜访一番的。
原本,巫满霜把鲛人哨都准备好了。
谁知行到河流上端,刚把哨子凑近唇边欲吹未吹之际,那清澈透亮的碧波雪浪里,便翻涌出几条妩媚而柔美的身影。
除了金色鱼尾的泉湘,紫色鱼尾的浅伽,还有那个鱼尾是冰激凌撞色的漂亮小姐姐。
鲛人们浮上水面,显然并不是提前察觉到了言落月和巫满霜的到来。
只见三位鲛人半伏在河岸激流旁的礁石上,鱼尾在水面上拍打出一串串漂亮的浪花,正和岸边的某个人热切地说着话。
至于那位正与鲛人们交谈的姑娘……
言落月仔细一瞧,确定了来人后,顿时笑弯了眉眼。
“哎呀,是忘忧呀!”
那姑娘一身青衣,打扮简素,气质凝练,可不正是因为破解了异种晋化系谱树的密码,近年来在修真界里声名鹊起的尹忘忧吗!
也不知道尹忘忧如何会和碧落河中的这群鲛人姐姐相识,只能说世上的缘分和际遇,当真是非同寻常的奇妙。
大家见了面,彼此都是又惊又喜。
鲛人们笑闹着替言落月三人面上覆一层纯白鲛绡,这样,便可在水中来去自由。
她们把三位客人请到河底,再带着一点调皮的微笑,捉弄地将彩纱般的三色小鱼放进言落月和尹忘忧的头发里。
等到笑过了、闹过了,再相互交流彼此的近况。
言落月这才知道,原来尹忘忧是受常荔荔所托,替常荔荔师姐来碧落河求取鲛人珠的。
在提出了异种晋化树这一构想,并为修真界广为接受以后,尹忘忧凭借自己的才华,拜入归元宗门下。
她入门的时间比言落月晚,论理还应该叫言落月一声“师姐”。
不过,就像是尹忘忧和常荔荔之间一向只以名字称呼一样,大家都这么熟悉了,当然还是叫名字更亲密。
接过泉湘递来的一小包鲛人珠,尹忘忧先是满脸认真慎重地将它收进腰间储物袋,然后才回答泉湘的问题。
她那严谨仔细的表情,不由得令泉湘捂嘴笑了起来,金色的鱼尾活泼地摆动,将气泡似地翻涌水波柔和地丢到尹忘忧身上。
“一袋鲛人珠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即使中途失落了,你也可以再来朝我们要呀。”
泉湘温柔地说道:“你是荔荔的朋友,那就也是我们的朋友呢。”
言落月更熟悉尹忘忧的秉性:“忘忧天性如此,她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倒不止对着鲛人珠如此。”
若没有这一副一丝不苟的性情,刨根问底的脾气,大概也做不出那种一经发表,便令修真界惊异震悚的研究吧。
直到将那包鲛人珠好生收好,尹忘忧才道:“荔荔说,你们前不久提供给她的昔年玉简,让她的进展突飞猛进了一大截。再这样下去,或许三年五载,她便可初步研究出能种出鲛人的树了。”
“哇~~~”
听见这个好消息,鲛女们手拉着手,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