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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32)+番外

沙小弦真的睡在里面,弓着身子,黄啧啧的枕头遮住了半边脸.从床头落下的灯光蒙住她周身,轮廓看起来温文无害,像是柔软的小动物.

分离了整整五个月的人出现在眼前.

杨散走到床边,轻轻地弯下腰,两手合力抱起了沙小弦.伤口马上扯起牵痛,他抿住嘴死不出声.

沙小弦突然睁开了眼睛.她的脸色变得晦暗,竟然掠过一点恍惚.片刻清醒后,她一按右掌,在创面借力退开了身子.

"滚."

话音刚落,她毫不犹豫扇了他一耳光.

杨散直挺挺站着,嘴角渗出一丝很细的血痕.他的眉目沉稳不懂,还是带着霜天清寒的冷淡,只是闭着嘴不说话.

沙小弦细细瞧了他的脸和脖颈.她从床上站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杵在面前的男人.看了有一会,她低下腰,凑近一对漆黑的眼睛,问:除了我,还有谁敢打你,杨散?"

情深成魔性 ...

如果一张完美的脸上沾了淤痕,好比一件美玉有了瑕疵,会无端引起观赏者的惋惜。沙小弦言不及辱骂,动手必容斯文人,这些习惯一直都没改。杨散静静地站在她身前,看到她嘴角抿起的笑纹,眼里突然起了光彩。

果然,她一把拉住他衣领,凑近森寒的眼睛,说道:“还有谁敢折磨你?你难道不知道反抗?”

他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猛然伸手抱住了她腰身,嘴唇扎在她脖颈深处,颤抖:“沙宝,你原谅我好吗?不要再跑了。”

沙小弦保持着半跪在床铺上的姿势,不动,僵硬了很久。她瘦削的背脊隐在他胸怀里微微起伏,那是他手臂太过于用力,而带起的一种颤动。好像考虑了很长时间,思绪经过一个清明的回放,她才淡淡地说:“阿澈,你很熟悉我,也掌握了我所有脾气,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聪明。”

杨散不敢放手,就那样死死地抱着,清爽乌黑的发丝贴近她胸口,聆听她一下一下的心跳。她还在说,他好像已经是干涸的鱼,紧张得没了呼吸。“一想到你就是以前的阿澈,我总是狠不下心去对付你。但也仅此而已。我们中间还隔着七年,我从来没忘记。”

杨散的手臂更紧了,勒得她后腰生痛。他低声轻唤“沙宝”“沙宝”,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不过细听他嗓音,还可以捕捉到哑声的哭泣。

“你回去吧,做你的杨散,我开始新生活。”

杨散不放手,沉闷地说:“沙宝,我欠你的我都还给你。”

沙小弦猛地拉起他头发,冷冷对上他沉静的眼珠,喝问:“你又做了什么?嗯?”

他安静地看着她,不挣扎,墨黑的瞳仁琉璃似的,散发着柔和色泽,如同七年前那样温顺。她顿时有了了悟,一把扯开他大衣,扯开扣得齐整的领带、衬衣口,伸进冰凉的手,蜿蜒摸了下去。

顿时如遭雷击。

这个疯子,真的生生灼伤了他的背。她满指的粗粝,满指的参差不齐,修练钢琴的手已经试出来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他的后背也严重烫伤,布满坑坑洼洼的伤痕。

沙小弦咬住牙,硬是提起了杨散的西服两领,恶狠狠地问:“是不是我不答应你,你就一直要疯下去?”

原来还文雅的儒士、还英俊的男人,执迷不悟地面对爱情时,会化身为魔,只求换来恋人的回心转意。杨散也是如此。他站在她面前,完全把自己交给她,任由宰割和折磨。甚至安静地不说话,神色没有一点涟漪。

“你还做了什么?说!”

沙小弦对着静默而坚定的男人,咬牙切齿。没得到回答,她紧钳他的脖子,微凸的指甲掐住了他的皮肤,开始刮出血丝。“你连死都不怕,背后肯定做了什么事!”

杨散像是一只机器人,尝试不到痛意,清冷的眉峰皱都未皱,仍是那样安静。沙小弦眼里渐渐起了血红,他才动了动眼珠,淡声说:“所有财产转入你名下,已经签署了协议;七年前的供证已经提交给最高单位,就等最后的判决。”

沙小弦撤了手势,颓然叹了口气。她推开他的身子,弯腰穿起鹿皮靴,走到破沙发里坐下。床头幽蓝的灯光打在尺寸之地,薄弱地削出一地冷清。她坐了有一会,他还是背对她站着,身影孤绝而笔挺。

“我知道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我本来已经适应了。”沙小弦撑住额头,语气由衷疲倦,“肮脏龌龊的事每天都在发生,我真的已经习惯了。但是你,杨散,现在一定要打破它,要还原子虚乌有的公平,这对我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她抬起头,目光如烛。

杨散慢慢地转回身,僵直地坐在床铺上:“为了偿还你。你可以得到全新的生活,我伏罪待诛。”

沙小弦沉静地看了会,出声说:“你过来。”

杨散依言走过去,站在她双膝前,垂下眼睛,不动。

沙小弦闭着眼睛,拉住了他的手指。一股冰凉从指尖传来,温度虽然没有记忆里的和暖,但是那种稳定依旧安定人心。

阿澈。曾经的阿澈,她年少的阿澈啊。

沙小弦没有说什么,只是闭着眼睛强调:“杨散,你收手吧。我答应你,不会跑了。”

杨散的嘴抿得死紧,他看起来并没有很高兴。“为什么突然心软了?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沙小弦整理好背包,不回头,淡然说:“你说过你背后站着我看不见的利益共同体。——如果你倒了,顾翊一定会受到牵连。你们垮了不要紧,冷双成却经不起折腾了。她已经有了身孕,三个月。”

临出门时,旅店广场前有人无聊地翻拍手机,保镖出于安全考虑,合力阻挡抓拍的视角。杨散却将沙小弦扯进怀里,用大衣包裹住她的身体,并且低下头,轻轻耳语:“沙宝,可以吗?”

沙小弦冷漠地扬起脸。

杨散随即落下唇,深深亲吻。

交给媒体的照片已经成形。

回来,回来。 ...

李铭远迎来了人生第二次空窗期——完全隔绝了小白脸的十天。像第一次那样,她晚上在街道露了个脸,装作不认得他的样子,劈头走过去,从头到尾不看他一眼。

然后就像鱼游进大海,神奇般地消失了,再也看不见。

李铭远本来等着她来找他,或者假装无意地从周围冒出来,继续做些骚扰和撩拨他的旧事,可是等来等去,矜持了一天又一天,他都没发现她有任何迹象想来。

倒是小美经常邀请豆豆来做客,一起窝在育儿室里看龙珠动漫。两个小大孩嗡嗡嗡地聊着天,李铭远按熄了烟,下意识地悄悄走近——

小美在聒噪:“有没有搞错啊,布尔玛会喜欢贝吉塔?”

豆豆瞪着圆圆眼睛,严肃点头。

小美也童心大发:“你怎么知道?嘿嘿,难道是豆豆喜欢过小女生?”

豆豆脸红,像染了层烟霞:“沙宝姐说过,贝吉塔那样的王子看起来很臭屁,其实是个好孩子。如果喜欢他,就要把他抢过来,然后大声说‘我喜欢你’,并且要连说三次。”

小美突然侧头看了看。李铭远的脸有点发白。她又问:“为什么要连说三次?”

豆豆抿着嘴笑:“因为王子太自以为是了啊,常常分不清话的真假。”

“……这也是沙宝姐姐教你的?”

豆豆点头。

小美猛然回头,盯着李铭远:“小舅舅,沙宝对你说了几次?”

李铭远半天没做声,站着想了会,然后脸更白了:“三次。”

审讯室一次,文艺性告白一次,胃出血那晚一次。

整整三次。说到最后,人就消失了。

“你完了,你死定了。”小美剜了亲爱的舅舅一眼,有些幸灾乐祸,“沙宝就算骗人,也不会骗同一个人三次,因为她说过事不过三。”

李铭远站着没动,木桩子似的。他抬手摸了摸脸,发觉脸上肌肉僵硬了,不由得笑着说:“谁能猜到她的心思?狡猾得像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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