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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56)+番外

那时的她,始终把他当成是“铭少爷”,面对着父亲,她的语声带了微微的尊敬:“铭少爷抽烟,我讨厌抽烟的男人;他放狗惊吓过豆豆,豆豆的左心瓣机律到现在还没稳合;他有些目无王法,囚禁我审讯我不在话下;他嘲笑过我无耻,我很难和这样的男人走到一起……”

每件事,都吻合了以前对她的伤害和误会。李铭远听得手指发颤。他没想到剥开掉小白脸平时可恨的笑,背后对他的评价竟是这样低。

最令他窒息的是最后她的回答:“……李部长的提议我考虑下。我能走了吗?”

也就是说,从那以后,她最终还是答应了。只是他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起配合着展开了计划。

每次提及订婚,她的反应很平静;

询问在担心什么,她的眼睛总是垂起,睫毛瑟然一动。

标准的沙小弦式反应,现在回想过来,李铭远完全懂了。

不过他不相信。

站在流离生光的烟火下,他不相信朝夕相伴的人是假的。无论她怎么做,他都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他等她的解释。

可是他等来了选择和分离。

夜风清凉吹起。李铭远极目注视漫天喧嚣,又降下眼线,正对前方缓慢走来的人影。

沙小弦走得很慢,身上穿着上午出门的俏丽衣裙,与明亮夜景一比,她的脸色还是雪白无暇,而且深邃的面目在清晰浮现,和着薄薄的一层汗。李铭远等着她走过来,冷淡看着,不说一句话。

她动了动嘴唇:“……李铭远……”

他盯住她的眼睛,不回答。

“下午出了点意外,我搭上了回中国的飞机,后来又跳了下来。”

她的面色还是白,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本色。看到她的吞吐,他冷冷开了口:“说清楚。”

沙小弦抿了下唇,然后一鼓作气:“杨散受到我的牵连,被打成重伤,等着我回去签字动手术。师父拿走了我的手机,我不记得你的号码,就派阿汀赶来通知你,他又被堵在了路上……”

“所以你跑了回来?”李铭远的声音还是那么冷。

“是的。”

“接下来呢?接下来你怎么做?”

沙小弦直着眼睛说:“向你解释清楚,再回到中国。”

“霍。”李铭远很简短地发了个音节,唇边也溢出一线笑意,“不管我怎样做,你还是要回到杨散身边。他始终是被优先选择的那个人。”

沙小弦尝试着走近:“不是这样的,李铭远。你在我心里最重要。我狠心隔离了与中国的联系,在新加坡生活了三个月,连我妹妹也不放松消息,这个你是知道的……”

“我只注重结果。”

她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对,我是可以留下来,但我做不到忽视亲人的感受——皮叔、店长、师父,他们都照顾过我,是我的长辈,我不能逼着他们向我下跪。而且坦白地说,杨散这次受我牵累较深,我必须回去照看。”

“明白了。”李铭远脸色虽然苍白,但声音里没讥讽,他好像在陈述着一个和他无关的事实:“我还得等。像个傻子一样等,在两千宾客的订婚现场等,在镜头下等,从人来等到人散,从人散等到你出现。”

他突然扬起了尾音:“那你告诉我一次,什么时候你才能平等地考虑到我?”

沙小弦没发出声音。

“说不出来了?”他冷笑,“因为你也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你只能被动地想到我。”

沙小弦张了张嘴唇:“……绝对不是……”她紧张地吐出呼吸:“我不知道怎么表达,但我对你一直有感觉。”

听后,李铭远的脸还是暗晦如海空,他冷冷地对着她的苍白,也不松动一丝阴霾:“你应该知道遭人遗弃的滋味吧?”

这句话突然而直接,就像钉子,牢牢钉住了沙小弦靠近的脚步。她只能听着他继续危险地说:“你说了这么多还是改变不了结果。我只问你一句话——既然受过伤,你凭什么将这种伤害肆意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

伴随着低温质问,他压抑了一下午的火气似乎也急速苏醒,就在她惶然说了“不是这——”三个字,他突然扬起手,狠狠一耳光扫了过去。

清脆一响。沙小弦白皙的脸上带了深深红褶子。

李铭远控制住声音缓急:“我真心待你,不念你过去,挖空心思讨好你,连不敢想象的婚姻我都愿意给你,还有什么是我没做到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马上向你低头!”

“你没资格缺席订婚仪式。哪怕还有困难,你必须赶过来给个交代,让李家看得到我的选择是对的。”

沙小弦死死抿住淡红的嘴唇,不作声息。

“我从来不打女人,这一巴掌是教训你做事要负责任。”

沙小弦像木头桩子站着不动,只低下了脸庞。“……李铭远……”

“你骗我一次又一次,今天我是彻底失望了。”李铭远向外挥了挥手:“你走吧。不需要这么为难。”

随着最后掷地有声的冰凉嗓音,沙小弦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她死抿着嘴不动,身前的男人转头先离开,她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走,看到他背影坚决地不转过来,大喊一声:“李铭远!”

李铭远回身冷冷地看着她。

她的嗓音嘶哑:“反正打也打了,你就再给我一巴掌吧,让我彻底死心!”

天上咚的一声炸出一朵绚丽的烟花,余光娓娓,依恋地从纯黑夜幕中滑落。

如此璀璨多姿。

李铭远不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海滨路,身影很快沉入夜色。

他离沙小弦越来越远,后面的那个,泪水还在蜿蜒。

天淘沙公寓里亮着所有灯,辉煌如昼。沙小弦清理好以前带来的行装,打开房门。

季小美站在外面,脸上带着泪。

沙小弦摸了摸她已经顺服的头发,笑着说:“哭就不好看了,我两又不是生离死别。”

小美紧紧拖住沙小弦身子,不让她走:“沙宝,沙宝,你还回来吧?”

“不知道。”

她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小美嚎啕大哭:“你别怨小舅舅啊,下午出了这么大事,杜沙沙后来又发帖讽刺你,小舅舅必须担待下所有事,脾气肯定急了点——”

“小美。”沙小弦嗡嗡地说,“是我对不起他。我不恨他。”

小美更是抓住不放:“那你为什么要走?”

沙小弦掰开缠在腰间的手:“我人生里掺杂了太多东西,除了爱情,其余事情也很重要。”随身携带的衣物不多,她背好常用的双肩包,挥手走出小美视线。

经过公寓那个大花园时,她拐进去,找到了伦恩。“以后放乖点,姐姐寄零食给你吃。”她抬头打量了下四周动静,然后抱住大狗的脖子,悄悄凑近嘴说:“我走了向玲玲肯定要来,她来一次你就记得咬一次。”

伦恩抬起脑袋,嗷呜叫了一声。

“乖孩子。”沙小弦笑着抓抓毛茸茸脑袋,沿着花园路走出了主宅。即将出配有雕塑的铁门,她突然对上侍立一旁的仆从:“铭少爷没交代什么吗?”

那人摇摇头。

沙小弦按按外衣口袋,怀揣着被师父抽了电话卡的Grasso Steel准备离开。门房里突然传来急促响铃声,她有所了悟地停住脚步,接到了另一随从传达的口讯:“沙小姐,范疆先生提醒您是否多带出了物品。”

沙小弦站着想了想,忍不住冷笑:“李铭远没必要这么狠吧,连个纪念都不准留下。”

随从微笑鞠躬,她无奈地摸出手机,递了过去:“这样可以了吧,请让开!”

那人接过Grasso Steel,还是愣了愣:“据说还有一件。”

沙小弦好大地不耐烦。她掀开拦路虎身子,冷冷地说:“有完没完?”顺势走下斜坡,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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