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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宿(59)+番外

沙小弦走到壁角按亮灯,刹那间,厅内光影辉煌。他们面对面打量对方,容颜都是清冷如雪。最后,沙小弦摸出卫衣兜里的小礼品盒,唰地甩在玻璃几上,淡声说:“生日快乐,铭少爷。”说完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李铭远站立了几分钟,抚平衣襟后,也朝门外走去。回到小美那边,发现沙发里的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了?”他冷冷问。

小美面无表情地回答:“沙宝好像来过。”

李铭远不说话。

小美伸出手,手掌心托着一枚内环镶嵌了钻石的戒指,玫瑰金色泽闪耀亮眼。“是沙宝的吧?卡地亚‘唯一’,她现在还给你了。”

李铭远猛地抓过戒指,攥在手心,僵硬地坐在了沙发上。

“为什么不直接给我?”

小美翻过身,脸上一片寂然:“那得问小舅舅了。”

看来是察觉到他没追出来,她就转托小美送还。李铭远走到临街的窗台探身观望,外面灯火阑珊,冷清的街道没一个人影。

时间又过了五个月,断了联系的人还是杳无声息,李铭远一切如常,先打发了酒醉那天的女孩,问出了她的确和旁人没关系,纯粹临时起意的口讯后,把她丢给了范疆处理。

小美兴致怏怏,伦恩也兴致怏怏。

她拦住要外出的李铭远:“小舅舅又要订婚了?”

李铭远吐出一口烟:“嗯。”

小美懒洋洋地问:“那沙宝怎么办?”

“她快消失了一年。不在我计划之内。”

小美挥挥手:“哦,那就先祝小舅舅幸福。”她转身飘飘荡荡地朝二楼走,伦恩低低叫了一声,也跟了过去。

一回到卧室,小美还有些没转过神,她坐着发了半天呆,才打开粉红小本,按开Skype找【元宝】窗口。

没人在,一年来一直没人在,尽管临走前,沙小弦告诉过她会上来一次。

看着屏幕,小美有些绝望,泪水慢慢地流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好好的元宝恋到底怎么了?”

终于有一天,苦守在电脑前的季小美联通了视频,看到了远在中国的沙小弦。镜头里,那边的人肤色雪白,双瞳深黑如湖镜,而且她已经蓄起了马尾,脸上还是平淡的神色。

小美还没开口,眼眶又红了。

沙小弦笑了笑:“怎么了?”

小美哽咽:“你看起来气色不错,总是那么漂亮。”

沙小弦撑住脸颊笑:“既然我长得美,你对美女掉什么金豆子。”

“小舅舅要订婚了!”突然一句好大的惊喊,语调尤为不平:“你还笑什么,不准备回来吗?”

沙小弦愣了愣,随后用一指触摸屏幕,好像隔着万里重洋,她要抹平小妹妹脸上的泪。

“不回了。我要做的事已经全部做好了。”

“你也是这样说!”小美悲戚大哭,“一脸淡然的样子!”

沙小弦哄了半天。

小美的声音回荡在空寂的房间内:“我知道你安排好了狮子宴,可我心里一直盼你回啊,因为小舅舅是你的,凭什么要让给向玲玲?”

那边没人回答。

她又大声叫嚷:“狮子装、领狮舞、脚仗都到位了吧,难道你不怕出什么意外?”

“汀爸在,没事。”

小美不依:“一定不回来吗?”

“宝啊,快点,时间到了!”Skype里突然传来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小美正在噘嘴说“叫得这么亲热,你以为你是谁啊”,视频窗口压下一张清俊的脸,对着她看了又看。

“哟,正聊天呢!”那帅哥大咧咧地揽过沙小弦肩膀,凑过上半身压住座位上的人,不住嚷:“好了没有好了没有?”

嗡地通讯器黑了。

小美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那男人是谁啊?怎么能这随便抱住沙宝?”

房间里哀嚎不断,传回她一句又一句响亮叫声。

小美拍了会才走出大门。过道地毯里赫然躺着一截火柴梗,她捡起来闻了闻,叫住路过的仆从问:“刚才是小舅舅站在这里吗?”

“是的。”

小美眼睛一亮:“站了多长时间?”

“好像有七八分钟。”

一年(上)

从2009年底,沙小弦陪伴杨散整整一年。

回到中国安置好文叔,她站在洁白悠长的医院过道里,面对顾翊等人期望的目光,拿过手术单毫不犹豫签上“沙小弦”三个字。

院长例行询问:“家属?”

“嗯。我负全责。”

杨散的身份非同小可,这座以内科闻名的星级医院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抢下他的命,等到沙小弦穿着无菌服走人重症监察室,距离上一次的探病,时间刚好走过了半年。

病床上的杨散心跳微弱,电子仪器读着他迟缓的生理反应。她看着苍白的他,回想起半年前他的样子。

也是如此的孱弱而毫无生机。

因为半年前,他听到她诅咒他去死,真的死在了她的面前。那时的他想必也生无可恋,犯了一生中最大的过错,得不到她的回应和爱,撞车时是那样的干脆直接。

时光走过半圈,他又一次进入生命危关,虽然有车祸后遗症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放弃了努力转醒。

沙小弦默默走近病床,如同半年前,她俯下腰身,清楚地在他耳边说:“杨散,你要醒过来,如果想我没负担地活着,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的心跳连着她的呼吸,每一下,都刺激着电子屏绿色光点。

那里面真的加快了频率。

转入特加病房后,沙小弦屏退众人,亲自给杨散擦拭身体,小心谨慎地照顾他。在他还是白澈时,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打点她一切,手把手教会她很多东西,比如心算、填字、推理、养狗。还影响着她的生活习惯:睡前看书,用手帕擦手,近身衣物不要熨烫……

年轻的她很喜欢抱着他脖子,笑嘻嘻地说:“阿澈,你好厉害,做我偶像吧。”

无论她怎么亲近,29岁的阿澈总是克制着男人的冲动,抽身离开了她的怀抱。“手不准乱摸,女孩子要斯文。”

她笑眯眯地扑了过去,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我很崇拜你啊,你干嘛老是推开我,看,脸又板起来了……”

言尤在耳,那种欢乐的日子一去不返。沙小弦坐在寂静的套间里,细细打量着杨散清瘦的轮廓,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皮肤白得透亮。

不过八年,两人再对面,竟是这种光景。

她的心情能平静吗?她问自己。

中国的早春还有些冷,雾气渗过百褶窗,她能感受到后背的凉意。房间过于安静,以前发生的事像是黑白电影浮现了出来——

她入队当了一名缉私警,身板骄傲地挺得笔直;义姐简苍搬去萧宅,阿澈带着笑容走进她生活,温声细语地照顾她;阿澈躲避她的亲热,提笔计算内外车道的时间,利用她的讯息抢到了那辆运钞车;她在狱中度过七年,深夜至凌晨反复听着钢琴曲,相信MJ说的“For I am here with you”;出狱后杨散千方百计接近她,爱得卑微、小心翼翼;他宣布退出竞选,忍受时政倾轧,只希望她回头看一次;她讥讽他身份,当众羞辱他,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单方面宣布订婚,保护她不受流言侵扰,被她决裂言辞逼得撞车;她骗他醒过来,再不愿意趟入商政浑水而选择离开了中国……

可是还没完。杨散和她的牵连过深,他放不开对她的感情,一直在中国苦苦地等。等到无望时,他忍受不了愧疚和思念,用自戕身体来惩罚自己。

如今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已经走过了几个轮回。

病床上的男人苍白安静,是死是生好像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沙小弦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所有我能做到的,我已经全部做好。”她和李铭远都说过,而杨散,只是不明说,做得比他们还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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