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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沉渊(166)

聂向晚摇头:“可惜,可惜,殿下给的雄图霸业不是北理民众要的安定。”

叶沉渊静静瞧了一会她的容貌,说道:“你过来。”

聂向晚走到他身边站定。

他拉住她的手:“随我回去。”

“不去。”

“为什么?”

“我与殿□份立场不同,且有颇多旧忿。谢族倾覆、南翎蹈灭都与殿下脱不了干系。”

叶沉渊紧紧抓住聂向晚,低声说道:“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也是叶家祖辈以来的夙愿。南翎腐朽没落,拖累谢族至死,我唤那五千子弟投降,本意是挽救他们一命。”

聂向晚只冷冷一笑,不答话。

他再低声说道:“你已是我的妻子,入了华朝籍贯,应当与我一心,怎能独自在外飘零。”

她想挣脱他的手,却未成功,不禁含恨说道:“殿下若是止戈,兼爱天下,我自当供奉殿下圣像,日夜为殿下烧炷高香,祈祝殿下长命百岁。”

叶沉渊不顾毒发痛苦,发力将她扯进怀里,吻了吻。“竟这么恨我,咒我早死。”

聂向晚闭上眼睛不答。

他又软声说道:“你明明想着我,偏又将我推开。我能应你的,自然会应,你还是不回来么?”

“是的。”

他低头抵着她的额角,声音几近喟叹:“那我只能硬抢了。”

聂向晚嗅着他衣领处的清香,默然无语。

“云杏殿还为你留着,糯米瘦了许多。”

“按理……阎良娣应该搬进去。”

叶沉渊扯住聂向晚的发辫,笑了笑:“这是你的真心话?”

“不是。”

他的笑容更悠然:“你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与我亲近?”

聂向晚认真想了想,答道:“都不喜欢。”

“为什么?”

“容我提醒殿下,这是第九个问题了。”

叶沉渊忍不住揪了揪她的辫子:“谢照到底在哪里?”

“不知道。”

☆、伺候

石穴内光彩斐然,犹如白昼。聂向晚坐在石台上,用手指摸索墨玉基底,兀自想着心事。叶沉渊看看晶莹似雪的地面,突然说道:“理国北端有矿山,一天电闪雷鸣,裂出一道大峡谷,村民走进去,发现洞穴装满金棺,推开石盖,有翠羽鸟儿飞出。数百只翠鸟衔着玉石投入央海,堆出伊阙宫殿。”

聂向晚听到这个熟悉的故事,逐渐回过神来。十年前她趴在叶府墙头,对着入冰水炼制身骨的叶潜讲了这则奇闻,然而她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不差地记住了。

“殿下是从故事中推断出,皇宫地底藏有矿石吗?”

“卓夫人曾转告我一些宫中秘闻。”

聂向晚听后默然。

两人同处一室,各怀心事,因此较少交谈。叶沉渊看了看她,还是先开口说道:“卓夫人入宫做了女医,在内帏行走,也曾医死过姬妾。她一心向善,来后院神庙祷告,无意发现这条地道。”

由此,聂向晚也可推断出,当蒙撒炸平特使宫苑后,叶沉渊必定是像她一样,避开众多耳目来到地下。然而身中两重奇毒,妄动精气者,也必定会被枯竭的内力拖累,引得剧痛反噬。十年前,她为了救出被困的花双蝶,曾经催发过内力,从而加剧了毒发疼痛。

想到这里,聂向晚忍不住扭头打量了下叶沉渊。他的长袍染落血痕,面容生出一丝倦色,眸子里的光如玉石一样,温润了许多。既然留在这里于事无补,不如将他带出去。她猜想着,他的身子熬了这么多痛,只怕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叶沉渊见她一脸深思地站在那里,时而皱下眉,嘴角就挑起一抹笑容。他似乎较为享受看着她为数不多的表情争斗,并不催。

聂向晚起身摸到地道口,刺探好后院的值守情况,回来说道:“出口没人把守,殿下随我一起走吧。”

叶沉渊回道:“我内力亏损许多,不便施展轻功夜遁。”

“我助殿下一臂之力。”

叶沉渊伸出手,聂向晚一怔,会意过来,拉住了他。

两人缓步走向出口,移开地砖后,远处隐隐有晃动的火把和兵士巡查声。聂向晚指指上面,叶沉渊跃上地龛,坐在神像后。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躲避之处,正待一缩头继续留在地道口,突然一阵轻风拂过,发上绢帽被叶沉渊取走了。

聂向晚额角微微渗落汗水。如果她避免不了要撞见人,没了宫廷女官一贯的冠戴,会被盘问。她想着他大概是引她过去,就咬了咬牙,也挤进了神像后。不偏不巧地,她只能坐在他怀里。

叶沉渊抵在聂向晚耳边问:“宫里加了戒备,该怎么走?”

聂向晚很想摸摸耳朵,刚抬手,就被他抓住。她想了想,说道:“折向西边,借鼓楼阴影藏身。”

叶沉渊将绢帽给她别好:“走吧。”

她紧抓住他的手,当真助他一臂之力,带他游走在众多宫宇宝顶上。一路迤逦行来,最后回到别院里。同院居住的华朝宫女为避火,乱跑半宿,后被收入杂役局。

聂向晚烧了热水,布置所需之物,退出自己的厢房,站在门口值守。士兵队长知道她是朱明院那边的红人,鲜少盘查别院,只在街外巡逻。即使有人摸进来,她也假托国师之名夜观天象,将他喝走。院子里落得冷清,深合她意。

聂向晚摸到宫女浆洗熨烫衫子的厢房里,取来叶沉渊的干净衣袍,正捧在手里打算递进去,身后传来干哑的声音:“进来。”

于是循声走进。

叶沉渊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穿着一套洁白的窄衫,襟带未系,露出一片光洁有力的胸膛。聂向晚连忙转身背向他,将手里的锦缎案盘放在桌上。

“殿下饿么?”

叶沉渊低头系着襟带,漫不经心地说:“你过来替我穿衣服。”

聂向晚掠眼看看窗纸外渐起的天色,心底有些急切。但她转身面对叶沉渊时,举止神情一派从容。她走过去,替他整理好窄衫,说道:“殿下的睡袍在衣架上,外衣在桌上,晨起时我再过来伺候殿下。”

叶沉渊抬起双手,看着她弯腰抚平窄衫上的皱褶,说道:“换睡袍。”

聂向晚一怔,抬头道:“衫子和中衣不是殿下选的吗?”

“休息时应穿睡袍。”

他虚张双臂站在那里,不再动作,她只能转到他身后,脱下他的衫子,取来睡袍给他换上。她小心拂起他披散下来的长发,整理好了系带。雪白的衣袍已经遮住了他光裸强健的上半身,遮不住的是浴后的草木清香。她屏声静气,退出他怀里,再问道:“殿下饿不饿?”

叶沉渊坐在桌旁,掸了掸袖口,说道:“穿好寝衣再进食不合礼仪。”他低头看了下,伸手拉开睡袍衣带。

聂向晚连忙走过去压住他的手,急声说道:“殿下不必再换衣服了,我给殿下铺张桌布遮挡下。”说完她利索地取走锦缎案盘及灯台,从箱子里抽出一张天青色巾帕,铺在了桌角。

叶沉渊看着巾帕道:“这是阿吟替你做的围脖?”以前吃桃时,她的口水淅淅沥沥掉下,他见她戴过。

聂向晚踌躇一下道:“是的。”

“你还带了些什么东西?”

她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觉察到他的言下之意,从袖罩里翻出一朵翠玉簪花,递给他看。

簪花造工精致,内镶奇石,在柔和的灯华下散发着珠玉般色彩。

“这是殿下赠与我的礼物,我一直带在身边。”聂向晚用指尖夹着簪花,送到叶沉渊眼前,神色依然恬淡,“可留作纪念。”

叶沉渊抬眼看着她,脸色如同云开雨霁,瞬间变得清明。

聂向晚低头把玩着簪花,心里暗道好险。她曾收拾过海葬那日的随身祭品,将一众孔明锁、小弹弓之类的玩意儿塞给了阿吟,翻到这朵簪花时,阿吟见是姑娘家的饰物,极力推脱不要,她才随手放进袖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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