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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12)

作者: 岚山雀 阅读记录

今日设宴在衙署旁的辉月楼,辉月楼原就是官家用于招待有外族使臣,倘或金陵城有人要若不宿驿站便也是落脚在这处。

到了地方,李云辞翻身下马,贺瑶清才掀了幕帘便有人上来迎。

“属下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马车内温暖如春,贺瑶清在内里烘玉面红润犹如烟霞,待下了马车,卸了披风,虽说眼前的人一个都不识,也是跟着李云辞不失礼数得一一颔首回礼。

“这厢见过大人。”宛若莺啭。

闻言,李云辞下意识侧眸瞥向身后的贺瑶清,才见她原已撤下兜帽,芙蓉一面皆露了出来。不过一眼,便偏转过头,面色沉沉如水。

来人是李云辞衙署一参将,李宥。

李宥乃梁王府家臣,先头李云辞大婚他曾在梁王府中喝了杯喜酒,那时贺瑶清不曾却扇,眼下才是头回见真颜,一时怔楞,又见着贺瑶清这般蔼然,忙拱手,“属下不敢当。”

又转头朝李云辞道,“使者已然到了,眼下正在院内。”

李云辞微微颔首,随即入内,贺瑶清跟在身后。

绕过前堂,众人见李云辞至又是上前来作揖见礼,有几个身穿异服,汉话说得倒是不错,除开语调有些别扭之外,其余与人交流无碍。

入了座,一旁的李宥吩咐布膳,因着李云辞向来不喜歌舞,故而众人只高谈阔论口献祝词,待酒过三旬,众人便放开了些。

那月处部的使者倒是开门见山,挑着机会便出列毕恭毕敬向李云辞行了一个汉人礼便,“梁王殿下,我月处王闻殿下之睿达英毅,故派我等来奉上牛羊各三万余头,聊表心意。”

语毕,李云辞面带三分笑意却不作声,倒似是还在等,等月处使者说出他们的所求与旁的诚意来。

那使者见李云辞不语,忙慷慨陈词以表忠心,“乌木斯欺辱我月处,现殿下重创乌木斯,便是为我月处报了大仇,我部上下无不感激涕零。”

言辞之恳切溢于言表。

“关山迢递,这般某受之有愧。”李云辞含笑道。

月处与乌木斯同为突厥十部,眼下突厥都罗可汗身故,突厥群龙无首,不仅乌木斯,还有塞尔柱、钦察等部,皆想要取而代之,今日月处来投诚,日后可会有倒戈之时?

这一点贺瑶清能想到,李云辞自然亦能想到,虽说月处不好战,可这些年月处能在突厥有一席之地,怕不是面上瞧着这般简单,百足之虫虽死还犹僵,想来李云辞要的“诚”绝非牛羊毛皮之物。

“殿下廉顽立懦,只盼殿下能常庇我月处,感激不尽。”

待使者说罢,院中一时寂静无声,唯蟾光盈盈哺在假山小道之上,混着凉风,拂动枝干上的几撮白榆叶子,又晃着廊下高挂的几盏明纸灯笼,内里烛光沉浮曳曳。

这时,原在座位上的另一人也起了身,那人瞧着不过一少年,跨步行至院中,作揖顿首。

“梁王殿下,吾乃月处王之子蓝可,久仰大历朝河清海晏,愿侍于殿下左右,唯殿下马首是瞻。”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一字一顿,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铿锵。

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人竟是月处王之子,贺瑶清心下讶异,这个叫蓝可的少年方才所言,便是要将自己作为质子留于雍州城的了,若说“诚”,此心足够,若说“不诚”,那月处王当真舍得下血本。

院中响起悉悉索索得声响,于寂静夜色中听来更为明显。

贺瑶清随即侧眸去瞧稍远处李云辞的面色,却见他与方才无半分迥异,心弦一拨,莫非他早就知晓于角落默不作声之人是谁,却按捺不发,饶使者如何舌灿莲花皆不动声色,逼得那蓝可现身,想来要看的“诚心”便是在此处了。

缓缓收回目光,贺瑶清转过身再去瞧院中那少年,背脊挺直,不卑不吭,只肩头却几不可见得微微瑟缩着。

至此,李云辞才终于松了口,“蓝可王子不必多言,只要于大历赤心,于圣上之丹心可鉴,皆大历朝盟友。”

说罢,便朝侧畔吩咐,“上酒来。”随即拿起酒盏赫然起身,绕过案几向院中去了。

至二人跟前,李云辞顿住步子,“蓝可王子少年碧血源丹心,月处王年迈,王子还是伴于左右的好。”

那月处使者与蓝可闻言皆是一愣,好似才刚听错,良久,使者才唇口微张喃喃道,“殿……殿下……”

李云辞却望着蓝可一双星辉熠熠的眼,抬手拍了拍蓝可的肩,那肩想来是因着紧张,已然绷得犹如一跟弦,李云辞年岁长他许多,身量又高,手掌中的温热从臂膀之上缓缓传入心腔,教蓝可渐渐松怔下来。

这时,仆从已然端了一壶酒上来,李云辞正要伸手去拿。

那使者想来是有些激动,摆了摆手,语无伦次道,“今日我带来月处部的仙酿,原也是想俸给殿下的。”说罢,朝身后人吩咐,“快些上酒来。”

不多时,便呈上一坛酒,边上放置着几个碗盏,碗口之大犹如粗槐。

使者难掩得意之色,“这酒瞧着平常,却加了顶顶金贵之物,我们突厥男子多用此物,可保百福骈臻。”

一直不曾开口的蓝可抄起一个碗盏便向地下砸去,碗盏应声碎裂,蓝可弯腰拾起。

李云辞身后的侍从随即敛眉要上前来,不知晓那蓝可眼下所为何,却被李云辞一个抬眉制止。

只见蓝可拿起碎片,伸出手掌,说时迟那时快,手起盏落,掌中已然嚯开了一条口子,鲜血淋漓,只他好似不觉,将鲜血滴入其余的碗盏中,而后再抡起那坛酒倒了上去,水声潺潺,那酒不知是用什么酿的,竟还混了好些陌生的药香四散开来。

少顷,碗盏已然盛满了酒水。

蓝可双手端起碗盏,顿首慷慨陈词,“闻梁王殿下踔绝之能就日瞻云,吾今日立誓,丹漆随梦绝无二心。”

说罢,便要仰面饮下,不想李云辞出手一把扼住了蓝可的手腕,力气之大,竟教蓝可半分动弹不得。

只见李云辞抬手向身后示意,身旁侍从立刻递上短刃,又是手起刀落,握紧成拳,亦将鲜血滴入碗盏之中。

歃血为盟,蹈锋饮血。

一时间,众人齐喝之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再看蓝可眸中盈眶慷慨激昂。

贺瑶清看着二人喝下那和了血肉的酒水,心下难掩诧色。可以说,她眼瞧着李云辞如何不费一兵一卒地牢牢拿捏住了一个突厥部落,更教她诧异的是,一个这样懂得谋算人心之人,何以在上辈子会做出舍近求远绕金陵而伐津沽的事来,他分明可以直取金陵,却在津沽枉送了性命。

想来先前,怕是瞧轻了他。

第13章

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王……

席间各人豪情壮志挥斥方遒,月处部一行激昂青云,那使者好似还要向李云辞献美人,宴已至高丨潮。

这厢美人不美人的贺瑶清倒全然不放在心上,只她略饮了些酒,雍州的酒不比金陵的绵柔,霸道了好些,又加上今日设宴在院中,朔风斐然,教那凉风一吹果然闹起了头疼,又瞧着眼下席面已过大半,遂遣了俞嬷嬷去同李云辞禀了先回后院的厢房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