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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腰(重生)(162)

作者: 岚山雀 阅读记录

只蔺璟一人, 在金陵城内策马狂奔,膝盖上的血珠子缓缓滴落在青石板上,被雨水冲刷成一个个妖艳的罂丨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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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曾想,才入城没多久, 便见一队人马冲出,行于街道之前,生生将蔺璟奔腾不止的马匹拦住。

霎时,蔺璟一手勒紧缰绳,昂首嘶鸣之际,双蹄悬空。

那厢一领头人上前,朝蔺璟作揖顿首,“蔺大人,圣上寻。”

蔺璟闻言,展着一张惨白不止的脸,眉头几不可见得轻蹙。

却也不曾多言,遂沉声一句,有劳。

便跟着这队人马一道入了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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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入了宫门,蔺璟的一颗心渐渐下沉。

李云辞今日已出城,原他再不用待在宫里头掩人耳目,圣上却漏夜急召,其中缘由旁人或许不清楚,他心里头却是门清。

可如今他有伤在身,自然抗旨不得,便也只得咬着牙忍着剧痛,一路跛着足跟着。

待入了内宫,便有一内侍监出来迎,见着蔺璟伤着腿,一声惊呼。

“噢哟!蔺大人怎的伤得这样重!”

只话毕,眼波稍一流转,随即咧了唇口笑道。

“不过如今圣上急召,只得苦了蔺大人,先回命了。”

说罢,朝院中候着的两个人示意,要上前来搀扶蔺璟。

蔺璟摆了摆手,只道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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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璟跟着内侍监一路往内宫去,绕过长长的九曲回廊,那廊下燃着的几盏灯在雨中散发着昏黄的光,远远望去,倒似是今夜不曾见到的星宿,朦胧又晦暗,只将在廊内走着的二人的眉眼笼得忽明忽暗。

李云辞的一箭,射穿了蔺璟整个左膝的膝盖骨,眼下在暗黄的灯光之下瞧着,蔺璟身后那蜿蜒的血迹,甚为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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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在行过甬道,踏过御花园后,蔺璟终于到了文宗的寝殿。

只那内侍监将他送至老远处便要蔺璟一人入院中候着。

蔺璟阴沉着面,不动声色地拖着那条已痛到麻木的伤腿,一步步行入院中。

待入了院,蔺璟心下便明白为何那些内侍监不肯一道入,因着殿内正在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文宗怕是用金丹用得迷了神,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内里那刘嫔亦是勉力相就,倒似是快要断气了一般急喘。

蔺璟唇口溢出一声轻而又轻的嗤笑,眼下这个硕大的寝殿外,竟除了他以外再无旁人在,回来方才那内侍监避之不及的神情,想来是圣上怕人相扰,皆赶跑了,只留他一人在这处听着活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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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失血过多,蔺璟眼眸间已然有些恍惚,身形亦有些摇晃不止。

遂从衣摆上头扯下一块布条,弯下腰将伤口包扎起来,说是包扎,不过是打了个结不让血流干罢了。

继而缓缓起身,眸中皆是瘆人的寒意。

他心下知晓,以李云辞的箭法,今日要他的命都是轻而易举。

他今日留他一条命,不过是为日后再好好清算罢了。

原是他大意了,他给圣上的毒药见血封喉,如何可能只是痴傻罢了?

想来是李云辞早有了准备!

可李云辞有一点想错了,今日断腿之耻,夺妻之恨,他定要跟他讨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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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又是一阵急喘的高呼,倒似是下一刻便要死了一般,高呼持续了一阵,这才缓缓低了下去。

蔺璟冷眼望着殿内助兴的昏黄的烛火,不多时,才听到圣上沙哑力竭的声音。

“进。”

闻言,蔺璟慢慢抬了步子,跨上石阶,将堪堪要溢出唇口的痛吟皆咽了下去,随即立身于门口,“臣进来了。”

推开门入内。

殿内软香玉枕,熏香袅袅,便见刘嫔轻纱兜身罗帐半掩,钗发横乱,却半点不避人,一身兜衣似遮非遮似掩非掩得坐在床沿之上。

床榻之下金丹散落了一地,也不知文宗今日用了多少丹药助兴。

不多时,便见文宗气喘吁吁地缓缓爬起身,绕过金丝楠木屏风,想来方才是累极了,步履漂浮蹒跚,身上只披了一件不曾系扣的中衣,袒胸露乳鸡皮赘肉横生。

待行至外间,见着蔺璟正在外间,面露倦怠,只眼帘半掀得略过蔺璟一条满目疮痍的腿,连顿都不曾顿一下。

唇口微张,听不出情绪,“蔺首辅,可有话要说与朕?”

蔺璟见状,忙顿首行礼,“启禀圣上,梁王殿下心机深重装虚作假!根本不曾中毒痴傻,不过是为脱身之举,分明是早有将反之心!”

“如今之计,圣上当召曹侃回金,遣大军伐雍!”

蔺璟垂首言辞凿凿说了许多,只话音落,殿内更是寂静无声,不多时,响起了薄履轻踏于地板之上的嗦嗦之声,半晌,蔺璟眼前出现了文宗明黄的缎面中衣。

蔺璟不曾抬头,故而不曾瞧见文宗面上的神情,可眼下文宗只立身却不作声,分明是心下犹豫,蔺璟眼波微动,遂道。

“想来梁王手中还有圣上……与突厥的证据,倘或让梁王就这般顺利回了雍州,届时凭那证据一呼百应,圣上的王朝……只怕……”

“到那时,想来梁王也不是什么大历朝唯一的异姓王爷,而是名副其实——”

蔺璟正一字一句顿然不已,却不想话还不曾说完,便被文宗抬手扇了一个耳光。

一角的刘嫔不知何时从屏风后头绕至了前头,见状心头大骇,一声惊呼,待发觉时忙抬手捂住唇口,只如此一来,手一松,捧着的一盒金丹散落了一地,咕噜噜在地板上滚动着。

一颗颗金丹犹拇指盖一般大,在殿内四散,有的滚至文宗的足边才堪堪停下。

蔺璟一时不及应,腿上又有伤,一个不稳随即跌倒在地,却连声音都不敢出,只觉头顶上两道视线正在望着他,强忍着痛意匍匐着身子跪拜,“圣上……”

那厢文宗一动都不曾,想来是怒极,唾骂不止,“朕还不曾怪罪你假传圣旨之罪!如今你还妄图让朕替你担罪责!”

“朕就是轻易听信了你的话!错将贺氏女赐婚去雍州,现如今贺氏女半点用处也无,亦是听了你的鬼话,说与突厥里应外合雍州兵权轻而易举便能到手,现在兵权没有拿到,反而初初都受制于人。”

“连你竟然都敢来肆意拿捏朕!你算个什么东西!”

文宗想来是怒极,颤巍着身形行至蔺璟侧旁,抬腿便朝蔺璟鲜血淋漓的膝盖踹去!

霎时,蔺璟一声痛哼,险些痛晕过去,却一动都不敢,只得下意识用手捂着膝盖,埋首在地面上,额上皆是细密的汗。

可文宗好似仍旧不解气,一时之间红了眼,朝蔺璟那条已然不自觉在微微颤动的伤腿又踹了下去!

膝盖上头之前从衣摆之上撕下来的布条早被鲜血染红,文宗豹头环眼连眨都不曾眨,只沉着面,似发泄,似神思混沌,抬腿一下又一下,半点要收的意思也没有。

只见着蔺璟背脊轻颤匍匐在地窘迫狼狈的模样,文宗心头的愤懑好似才纾解了一二,这才施施然大发善心松了脚,轻喘着,“这样才对,你摆正了自己的位子,别以为外头人喊你一声首辅便是你自己挣出来的脸面!”